续生(72)+番外
“酒酒这可冤枉我了,郁渊他可是自戕而死。”
陈清酒咽下一口腥甜,抬头冷眼看他,天邪叹息,“郁渊留守永宁村,你可想过其中缘由。”
陈清酒掩唇咳嗽,他曾问过郁渊原因,可是郁渊不肯说。
当年儿茶任绛灵山主时,郁渊便出了山门,陈清酒虽与郁渊有过几面之缘,但也知道他与儿茶关系微妙,化祖一战时,儿茶更是宁死都不肯去见郁渊一面,郁渊亦是如此。
“你知道云稚吗?”天邪说道:“永宁村的焱,便是云稚带去的,而郁渊,便是为了云稚死的。”
天邪微微颔首,由衷叹道:“郁渊流连万花丛,却也是个痴情人。”
云稚是老山主唯一的孩子,尽得恩宠,陈清酒曾听儿茶说过,云稚自幼喜欢郁渊,可是他这师哥却风流成性,对待云稚始终冷淡。
然后有人告诉他,郁渊为云稚死了。
“源灵难寻,我找了百年,才发现了木源灵月见,并且发现了谢思温与她的关系,后来谢思温轮转,我便成为了他,试图接近月见,便在此时,你来了。”天邪起身,挑起他的下颚,有些兴奋,“酒酒你知道吗?绛灵山门两大弟子分别身负火源灵和水源灵,而你,是金源灵。”
陈清酒仰头,听他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天邪手掌附在他眼睛上,语气软和,“三百年前,第一次见你,我便喜欢上了这双眼睛,你获罪惩戒台,我便将这双眼睛挖来,赏了三百年,也腻了,如今便物归原主了。”
陈清酒觉得他掌心的凉度渐渐传了过来,眼睛先是有些冰冷,随后便是炙热。
“别碰我!”
他猛然甩开天邪的手,痛苦地捂着眼睛,天邪不恼,看他指缝中流露出了鲜血,才不紧不慢地拿开他的双手,满意地看着那双浸了血的琥珀双瞳。
“果然,这双眼睛只有生在你身上,才是极好看的。”天邪笑弯了眼,随后强制将他抓起,往镜台前缓缓拖拽。
他将陈清酒扔在镜台前,并顺手拿起一把匕首,对着一旁站着的人抬了抬手。
那人上前跪在地上,天邪的匕首从他眉宇间破开,最后从中取出一枚灵核。
“三百年前,化祖身死,月杀设计将你们困死阵中,我们都知道,第一个站出来的,不是你,便是绛灵,而不管是你们俩个谁先留下,另一个人都会选择陪他,这样两大源灵便会落入我们手中,只可惜,绛灵他最后挖出了自己的源灵,并送你出来,他死了,却给我们留下很多麻烦,后来让我不得不改了黄泉令。”
天邪捏着那枚灵核,左手抬起,在陈清酒眉心也划开一道,“但这并不都是坏事,因为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
天邪将那枚灵核放入他体内,说道:“寻常人体内只能拥有一枚灵核,而你,可以接纳更多。”
“唔……”
陈清酒弯腰俯在镜台之上,伸手打翻了面上的东西,他觉得眉心很疼,简直撕心裂肺。
郁渊的源灵属火,而他的源灵属金,火克金,尽管他体内还有绛灵的源灵,却依旧扛不住这霸道之力。
血与泪一同混杂着滚落在地,陈清酒伸手砸碎了镜面,手指握着碎片,头疼欲裂,尽管如此,他还是冷静问道:“所以说‘我们’,是指谁……”
连天邪都不得不佩服陈清酒的忍耐力,他手指握着陈清酒被汗水浸湿的长发,轻轻开口,“上三界不允许肮脏之物,那些卑劣的,愚蠢的东西,只配留在下三界,就像焚烧场一样,下三界接纳着上三界所有的不容,而就凭他们生来卑微……”
天邪看着他下唇上的齿印,颇为怜惜,轻声道:“你会见到他的,而我们,要用源灵之力,打破三界五域的通路,要让这世间混乱。”
“酒酒,只有你这五灵之体的鲜血洒满祭台,才能换来下三界一个公平之言……”
这世间,哪里来的公平可言?
☆、第五十七章
天邪近来对陈清酒倒是客气,但他做的事就另当别论了。
火源灵融体的第四天,他便又来找陈清酒。
寝殿里轻烟缭绕,具有迷神作用,怕陈清酒失去理智时自残,更是一件桌椅都没搁置。
帘幕后的汤池内,陈清酒神智正处于半迷糊状态,感觉到有人的贴近,直到一只手挨到他额头上时,陈清酒才迟钝地睁开了双眼,抓住那只手。
见到来人,他眼底掠过一丝不耐烦,随后从汤池起身,将窗前的香炉丢了出去。
天邪看他一身湿漉地上了床,嘴里挟着笑意,“逍遥可以减轻人的痛楚,你如今体内又多了两枚源灵,这几日怕是很难捱。”
陈清酒背对着他,不说话。
天邪从来不是个爱讨没趣的人,见他无甚大问题,便不再多留。
灼热的气息从心下渐渐蔓延开来,陈清酒原本紧闭的双眼渐渐睁开,他先是掩唇咳嗽几声,随后起身从榻上跌下,跪在地上。
林夜幽寂,薄雾弥漫。
陈清酒跑了。
他知道天邪最近被事情绊住了脚,才敢冒险,所以即使五源灵在体内肆虐,也不敢停歇。
极度警惕时,再困的人也睡不着。
陈清酒甚至忘记了疼痛,不眠不休地往出跑。
他并不知道天邪所在的地方是哪里,因此只能漫无目的地逃亡。
陈清酒年少时,长辈们给他的评价就是沉稳,却无人知道这些稳重下压抑着什么。
他不懂得叛逆,同辈面前谦卑,长辈面前恭顺,然后由着心中的不痛快藏着,随着岁月的变迁开始发酵变味儿,直到身死前夕,成为完全矛盾的一个人。
一方面,他盼着世间所有人都不好过,想他们死,另一方面,他又出手相帮的毫不马虎。
陈清酒是卡在半魔半仙上的人,尽管他看起来不是什么亦正亦邪的人,可背地里,对着魔修的术法却摸得透彻,若非当年身死,他真的过不了多少时日便可疯魔。
于邪术一路上,如今的他可谓是信手拈来。
引灵符在空中烧毁了一张又一张,林子中大雾弥漫,三步开外,已经看不清楚。
陈清酒重重吐了一口气,倚靠着树,按着落下黄泉咒印的手臂,眉头紧锁。
“你是,鄢都的人?”
借着这个姿势,陈清酒微微偏头,看见了右侧树间坐着的红衣男子。
“不对。”男子微微摇头,琢磨片刻,不紧不慢道:“鄢都人不该是这种打扮,你莫不是……哪位主君的禁脔?”
陈清酒看着他,没说话。
“也不太像,穷酸……”
男子又摇头,从树上跃下,翩若惊鸿般地站在他面前。
陈清酒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有些轻佻,但是因为他半个身体几乎透明,看起来又十分的虚弱。
是个残魂。
意识到这一点,陈清酒才放松了心弦。
“喂。”男子一扬眉,俯身道:“你身上死气太重了,得赶紧去投胎。”
陈清酒目光一凝,不由得同情道:“你也要魂飞魄散了,还不去投胎?”
“你能看出来啊?”男子不甚在意地挠了挠头。
正在此时,林中妖风大起,树叶飒飒。
男子后撤半步,回头不禁疑惑,“你这是,得罪谁了?”
“可多了。”陈清酒叹了口气,站稳身子,并指捏诀。
他周身气息不同往日,五源灵在陈清酒体内,除了给他这个容器带来痛苦,再没别的。
金色符文中夹杂着暗影,仿佛被玷污过一样。
站在他旁边的人这才发觉出此人的与众不同,顿时间眼中一亮,“我带你出去,你帮我个忙可好?”
陈清酒掀起眼皮儿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你带我出去?”
“不然呢?”红衣男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来者不善,就你这病怏怏的,啧啧……”
陈清酒听他后面明显嫌弃的语气,不置可否,“我凭什么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