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是个毒蜘蛛(15)
“是,娘娘放心,皇上肯定会被您迷得神魂颠倒的。”
崔贵妃玉面一红,娇嗔道:“不许多嘴。”
她苦苦练舞多日,今天给大太监又塞了一大笔银钱,让他千万要哄皇帝来贵妃苑用晚膳,届时美酒佳肴,花好月圆,她献舞一曲,艳冠后宫,那些昭仪嫔妃们何人能越过她去?
若要大胆,她最多只能在其他方面大胆一点……对皇帝动粗,还是算了吧,崔贵妃和她父亲一样,都很惜命。
到了晚间,日落西山,天色昏暗,月轮高挂。
大太监今天暗示了半天,萧鸿煊怎会不知他安的什么心?崔麒勇近日在前朝并不好过,打压过了,自然也该给个甜枣儿。
他一路往贵妃苑来,当值的宫人一声“皇上驾到”,他便听到里头隐隐约约的丝竹乐声奏起,配上院中不知从何处飘扬下来的桃花花瓣,大太监适时造作地赞叹:“这等美景,像是桃花仙子要下凡尘了一样!”
萧鸿煊紧拧眉头,怎么每次来崔贵妃这儿她都整出些幺蛾子,上回是作诗读给他听,读着读着自己伤春悲秋地哭了起来;上上回是邀他下棋,三局都被他打得惨败,听说他离开后贵妃哭着连夜钻研棋谱;上上上回……哦没有了,那之前就是她被小太后踢伤在床,安静得很。
他抬手捻去落在身上的桃花瓣,沉声问:“不是说来用晚膳吗?这是要干什么?”
大太监谄笑着指向前方:“皇上您看,贵妃来了!”
只见崔贵妃一袭桃红舞衣,水袖委地,面若芙蓉,腰如细柳,裙裾下一双白皙嫩足时隐时现,踩着一地的花瓣款款而来,长袖一甩,满是香风。
萧鸿煊摸了摸鼻子,把喷嚏忍了下去,他看明白了,原来她这回是想跳舞,也好,他只需呆看着就成。
崔贵妃特意将青丝挽作朝云近香髻,仿的是古画仙女的模样,胭脂晕在眼角,既媚又柔,为了让待会儿更大胆一些,她事先还饮了半杯酒,现在半含醉意,眼神更是魅惑。
飘渺的钧天广乐,如仙云散尽,终于笛声悠扬,曲调一转,崔贵妃踩着乐声如仙子般在花瓣中旋转,那包裹得严实的水袖舞衣缓缓落了下来,露出白皙的香肩,和纤细柔美的胳臂,那肩头上还描了一朵半开的桃花,很是香艳。
随侍的宫人们无不惊叹出声,大太监赞叹道:“此曲配此舞,人生难得几回赏啊!”
纵然萧鸿煊不喜声色犬马,这乐曲情景舞步配得绝妙,他也忍不住点点头,眼睛稍亮了几分。
“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人声从他身后猝不及防地传来,是那个妖孽!萧鸿煊随即防备地回身,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再定睛一看,她竟跃往了院中,学着崔贵妃的模样跳起舞来。
“你怎么在这儿?”萧鸿煊完全没了看舞的兴致,指着她质问。
自从送完点心后没了下茬,吴茱萸便很是奇怪,难道这男人竟不近女色?暗中跟着他多日,终于被她逮着了他来妃嫔宫中的机会。
不就是跳舞脱衣服么,她毒蜘蛛又不是不会。
而此时,崔贵妃正跳得兴起,看清这不速之客,吓得差点摔倒,忙退至一旁,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心口呆若木鸡。
屋顶上撒花瓣的宫人们也愣住了,不知这花瓣是撒还是不撒。
乐班也停下了,从屋里探着头看这位突如其来的绝色佳人。
吴茱萸方才躲在他背后静静看了很久,这崔贵妃的舞美则美矣,就是有些太磨叽,要脱就脱,哪用那么多前奏?半天只露了个胳膊,也太磨蹭了。
她学着崔贵妃的模样旋身一转,已用妖术将外衣里的常服悄无声息地变作了层层舞衣,见乐班死气沉沉地盯着她,不满地一皱眉,眼中闪烁着红光望向她们:“看我干什么,奏乐啊。”
“太后,不要胡闹!”
萧鸿煊沉声斥道,却被她扔来的一件外衣兜头兜脸地盖上,他气得青筋暴突,把这碍事的衣裳挥至一旁,正欲上前赶走这个妖物,却愣在了当场。
吴茱萸模样在京城中是一等一的美,含着水光的媚眼,白里透红的香腮,还有那不点而红的樱桃小口,然而世人只知她美,从不知她竟能作出如此热辣大胆的眼神与舞姿。
此时她一袭赤红舞衣紧紧裹着腰身,腰肢如同水蛇般随着乐声扭动,那乐班的琴弦也不知怎了,弹出的琴音一声比一声荡漾撩人,衬出她的舞姿也分外曼妙,无人不神摇目夺、难以自持。
她每跳一步,裙裾下的金饰便撞住清脆的声响,与琵琶拨弄相和成曲,颇具一番别样风情,裙下的绣鞋早被她踢开了,嫩足纤纤,十只珍珠般的脚趾上涂着如血一般猩红的蔻丹,在那白皙的肤色上,格外显眼。
乐师的手指在琵琶上弹剔滚抚,一阵急促的乐声让众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吴茱萸旋转着,如同崔贵妃方才那样,舞衣褪下,不同的是——吴茱萸竟仅着寸缕,雪堆半露,纤腰盈盈,腰下的舞裙仅是两片轻纱,纤长白皙在舞动之下若隐若现。
更妙的是,脐下一寸处,有一只红蜘蛛的刺青,此时仅被掩住尾部的一小截,半遮半露,更惹人遐想。
随着舞姿变换,那红蜘蛛仿若下一刻便能跃出来似的,既妖且媚,让人明知不能细看,却不舍得移开眼。
宫人们齐齐惊呆了,太监、宫婢盯着这舞得兴起的小太后,眼儿都忘了眨,嘴巴张得能塞鸡蛋,年纪小些的,皆已面红耳热,屋顶上负责撒花瓣的一位太监看得入神,不小心跌了下来,一篮子花瓣全数倾撒,漫天纷飞。
吴茱萸手中缠着丝帛,这对她来说丝毫不难,寻常蛛丝使得熟练,舞起这长丝帛自也拿手,她媚笑着朝萧鸿煊抛出去,不出所料,他眼虽未眨,手却是接住了。
她一手攀着那丝帛,脚尖一点地,旋身借着他手中的力气,就这么旋转着,顺势靠进了他怀里。
四目相望,吴茱萸看出他眼里无处可藏的炽热火焰,丝毫未惧,笑得肆意:“如何?”
萧鸿煊盯住这个长着美人模样的毒物咬牙切齿,半晌只挤出两个字,掺杂着似是入骨的恨意:“妖孽。”
吴茱萸自认目的差不多算是达成,轻巧地从他怀中离开,捡起外裳一披,朝宫人们得意道:“哀家跳得还不错吧?”
这时,失了魂魄般的太监宫婢才回过神来,捂着眼睛背过身去:他们刚刚都看见什么了?太后跳那样大胆的艳舞,还跳进了皇帝怀里?他们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活不到明天了?
乐班也像是招回了魂,不禁齐齐看自己的手:刚刚那可怕的靡靡之音,他们是何时习的谱?
吴茱萸顿觉扫兴,撇撇嘴:“一群不懂欣赏的老古板。”便潇洒地回去了。
萧鸿煊弯腰捡起地上的那圈丝帛,攥在手中,面上虽无波澜,实则已心如乱麻。
“皇……皇上?”
已经被吓得跌坐在花瓣堆里的崔贵妃美目含泪,很是委屈地唤他。
萧鸿煊看了她一眼:“贵妃的舞很不错,早些歇息吧。”待回身,他又想起了什么,朝大太监吩咐:“告诉众人,太后自先帝崩后神智失常,勿要引以为怪。”
大太监今日开了眼,此时开口半天才结巴出四个字:“老奴遵命。”
半夜,德音殿的始作俑者睡得香甜,贵妃苑的崔贵妃哭湿了枕巾,而紫宸殿的萧鸿煊被噩梦惊醒,自龙榻上翻身坐了起来,大口喘气。
他已经不是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怎么还会做这样的梦?
他不敢低头看,下榻径直走到案边,拿起凉茶茶壶兜头浇下,让自己从梦中的情境彻底解脱出来,梦是醒了,可只要一闭上眼,他仍看到那个娇笑着望向他的女人,那个跃动得仿佛下一刻就跳出来咬他一口的红蜘蛛,还有那半掩半露的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