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王妃娇媚撩人(69)
彦诩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白玉碗:“你若是跑了,父皇就得喝下我手中的药,这碗药可没有解药。”
彦卿挑起眼皮,目光一点点冷下来,“你以为我会信吗?”
彦诩勾起一侧唇角,“你当然不信,可你会怎么选,跟你信不信是没有关系的,我说得对吗?”
“哥,”彦卿叫他:“我信过你的。”
彦诩的手很明显地抖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他嘲弄地笑笑:“你不过是惦记着我在太液池中救过你一条命罢了。”
“我惦记不惦记,你也救过。”
“呵,”彦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得难以自已,“魏琬琬说你有一颗赤子之心,我看你就是没长大,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听到这些就放过你吗?”
“可是彦卿,”彦诩没再叫他小七,“没有放过,我也一直想要父皇放过我,到头来呢,他还是为了彦稷为了柳妃,要废了我。”
“这些年来我焚膏继晷,事必躬亲,对大楚我是有功之人。而彦稷呢,就因为他是宠妃的孩子,有几分小聪明,讨人喜欢,他就能担负起社稷江山吗?”
“简直是胡闹!胡闹!”
将压在心中多年的积怨和盘托出,彦诩似泄了力气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喘息间还费力地重复着:“没有人,从来没有人放过我。”
他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殿宇之中,比屋外的阴雨还要压抑。
“彦诩啊,”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彦卿身后响起,嗓音中带着许久未说话的沙哑,“你以为朕没疑心过吗,你以为你的手段就那么高明吗,若不是有心要放过你,朕不会等到现在。”
彦卿撤开一步,皇上端坐在床榻之上,佝偻着背,疲惫又衰老。
彦诩愣住,手中的白玉碗砸落在青砖地上,能取人性命的药汁大半都泼在他一尘不染的鞋面上。
“这些年朕不理朝政,特意叫你监国,滋味如何?”
皇上前倾着身体,胳膊撑在膝头,低沉又缓慢道:“那滋味就是为君者的滋味,并不是无所不能。肩负着天下,怎么可能为所欲为呢?黄袍龙椅都是枷锁啊。”
“朕是被太后硬生生推上这个位子的,享受过,受万民朝拜之时,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该名垂青史,人在年少时很难抵御这样的诱惑。但之后的很多年,朕都怨恨太后,怨她让朕做了这个皇帝。”
“普通人的任性顶了天去又能如何,为君者若是任性,后果不堪设想。”
“朕任性,冷落皇后,独宠温妃,结果呢?”
“朕任性,给彦稷改了名字,厚待柳妃母子,结果呢?”
皇上朝着彦诩摆了摆手,“朕不是一个好皇帝,你也不是。”
彦诩的眼底淬出骇人的猩红,咬着牙质问:“那彦卿就是吗?”
“做不好臣又如何能做得了君,”皇上叹了口气,“一个人他有为君者的才能却甘愿做臣子,那他至少比你我都强。”
“彦诩啊,”皇上撑着腿站起来,步履蹒跚,慢慢朝后殿而去,“朕不该叫你那么小就做太子的,这也是朕的任性,朕跟你赔个不是啊。”
皇上的声音沉沉的,“朕先避开,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偌大的永宁殿里转眼就剩下彦卿和彦诩两个人了。
彦诩垂着脖子,声音低哑:“是你叫宋长安来找我的?你杀了她妹妹,还把她害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竟然还是愿意帮你……”
“彦卿,你真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吗?”
彦诩直直地盯着他,忽然跪倒在地,“上辈子这辈子你都背叛了我,我的弟弟啊,两回啊。 ”
彦卿的瞳孔猛的收缩,哑着嗓音问:“你说什么?”
彦诩仰面,欲哭无泪,“你为了同一个女人,背叛了我两回,而这一回,是我亲手把那个女人送到你身边的,我活该啊。”
“我活该啊。”
“没想到,你也记得这些。”
梁忆瑾一身男装打扮走到彦诩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真好,你也记得这些,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昨天6.30的二更,晚上还会有今天的更新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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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尘落
彦诩慢慢抬起头, 眼前之人犹若梦中,那个折磨了他许久终在某一日不再混沌噩梦里,梁忆瑾就是这样一身住装盘,狠狠地盯着他,似要索命一般。
没想到她真的来索命了。
不可思议,却又觉得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梦中的情景叫嚣着跟眼前的人交织重合,彦诩失神的目光终于重新汇聚起来,他扯扯嘴角,清冷的声音慢慢飘出来:“翁主,别来无恙啊。”
上一世两人相见, 他也说了这句话。不过彼时,他骑在马上, 趾高气扬。
而此刻, 他姿态全无瘫坐在梁忆瑾面前,如烂泥一样, 浑身都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成王败寇。
梁忆瑾攥了攥手中的匕首,冷然出声:“我说过的。”
我若是人在大楚,你活不到现在。
彦诩点点头, 喉咙间溢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笑来, “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上一世, 彦诩从渝西回来之后没过多久就病了,终日心悸,夜不能寐,不管天气如何他总是冷汗涔涔, 过一两个时辰就要换一次衣裳,人也一日比一日消瘦,八个月之后,死在了睡梦中。
而这些,梁忆瑾不知道,彦卿更不可能知道。
彦诩缓足了力气,人也平静了许多,他扒着身旁的桌案站起来,彦卿下意识伸出胳膊护住了梁忆瑾,彦诩默然低笑,摆了摆手,“放心,我不会伤她。”
他整了整衣衫,眼神淡淡落在梁忆瑾手中的匕首,平静问她:“不动手吗?”
梁忆瑾对要彦诩的命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更何况对于现在的彦诩而言,死是解脱,就该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那才是最大的折磨。
彦诩了然,虚虚拱了拱手,“比起杀人,翁主更擅长诛心。”
他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彦卿,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我同病相怜。”
彦卿皱了皱眉,从态度上否认了这句话。
看到他的表情,彦诩哼笑一声,半仰起头,似是在回忆什么,“真的以为我没怀疑过这是个陷阱吗?”
他的语气中慢慢滋生出一种穷途末路之时独特的傲慢,“与其说是你们赢了我,不如说是我让你们赢了我。”
他笑得古怪:“翁主,彦诩算是拿命给你做了个人情。”
“你放屁,”梁忆瑾实在没什么好话跟他说,她冷冷道:“你能来,不是因为你做好了束手就擒的准备,是你必须殊死一搏。坐不上皇位对你而言与死无异,你根本就没得选。”
梁忆瑾把手中的匕首掂了掂,低声对彦卿说:“我先走了。”
她不打算再跟彦诩废话了,原本她也没想要进来同彦诩对峙,却在听到他也记得前世之事的时候没能忍住。
“梁忆瑾,”彦诩叫她,不是翁主也不是王妃,是叫她的名字。
梁忆瑾回身,抽出匕首指向他,恨恨道:“想说什么?”
彦诩指了指她手中的匕首,又指了指自己的喉结,“别留我性命,这一世把账算清,来世若再见,不做仇人了。”
“你知道渝西有多少人因你丧命吗?”
在剧烈的情绪裹挟之下,梁忆瑾浑身都在颤抖,匕首随着人一起颤栗,她忍住眼泪,却难掩哭腔:“单单林尧一家九十六口,没留下一个人。彦诩,你这样十恶不赦之人,你不配有来生。”
彦诩的身体猛然往下塌,他单手握拳撑在桌案边缘又把自己捞了回来,他点了点头,同意梁忆瑾的说法,“是啊,我这一身的罪孽,赎不清了。”
“小七,”彦诩侧首看他,淡淡笑着:“彦小七,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哥帮你一把。”
一行黑血顺着彦诩的嘴角慢慢流出来,他背靠着桌腿软塌塌地滑下来,长长地无比轻松地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