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纸条，只见纸上正反都有字，正面只写了四个字：“如实相告。”

我再翻过来，背面却写了一段小字：“为人处五伦不可有机心！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也深。”

我转身望向玉环，想从她那里得到些提示。可玉环只是微微的笑，走到我身前，抽过纸条递到油灯前烧了：“师父的心思，我们还是不要猜了。走吧，先回长乐坊等等看。”

……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吃完午饭后就回了长乐坊，坐在二楼的一个小间内，百无聊赖的看起了玉环和姐妹们的表演。没过多久，身后的窗户扑哧一响被从外破开，钻进一个头顶帷帽的绿衣人。

“你就是公孙坊主？”

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绿衣人偏偏用上了确定的口气。我拼命点了两下头，却见他扯了扯帷帽上的黑纱，一个滑步跃到我面前，右手精准的擒住了我的左腕，拉着我从后窗蹿出。

“你……你慢一点……”

我歪歪扭扭随着绿衣人在屋顶上腾挪，期间左腕挣扎了好几下，但还是没能挣脱。右手下意识的向腰间探去，但下一刻我忽然醒悟过来，也许……师父真的帮我做到了。这绿衣人，或许就是宫中的人。

想到这里，我不再挣扎，任绿衣人将我带到一间长安城南边的民宅，通过宅内的地道，来到了一处花园。

地道的出口是花园的一块假山石，旁边的花池生着一丛丛的牡丹。而一条鹅卵石小径将他们完美的分割成两块，蜿蜒前行，最后停在了一处石亭前。一位身披红衣的高贵女子，正施施然坐于亭中品茗。

“公孙坊主，请。”

绿衣人松开我的手腕，后退一步朝着女子抱拳躬身：“陛下，人已带到。”

“嗯，去吧。”那女子慵懒应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帝了？我慌忙收敛了脑海中繁杂的思绪，稳了稳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沿鹅卵石小径前行，在阶梯前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去。

“民女公孙幽，见过陛下。”

“起来吧。”

趁着站起身的空隙，我偷瞟了一眼这位高贵的女帝。高高的发髻由金莲冠束起，不落一绺发丝，如雪额头上纹着半朵花样，微挑的眉峰尽显英气，坐姿自然端庄。而她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意，并非是她那华丽的服饰所能表现出的。

武则天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清减的美眸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芒：“朕曾听身边人提起，公孙坊主几日前曾在全城人面前展示剑舞，不巧朕因公事繁忙未能得见，朕心中便念念不忘。今日能瞧见公孙坊主，朕这心才算是落下了。要知道这剑舞，八年前，已经绝迹了。”

武则天这番话显然大有深意，想到师父写的“如实相告”，我心念电转，朝着武则天跪了下去：“陛下明鉴，民女是公孙家的遗孤，因此公孙家剑舞的传承，都落在了民女身上。民女重拾剑舞，便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复习公孙家。公孙家尚有人在，剑舞便一天不会断绝。”

武则天静静打量了我半晌后，才再度开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自称公孙幽？朕知道，你现在名叫公孙离，又名小枫。”

心惊于武则天获取信息的敏锐性，我依然保持着镇定回答：“回陛下，公孙幽是民女父母所取之名。公孙离，只是一个艺名。民女曾有誓言，在振兴公孙家的时候再改回原名。”

实际上，我还是更喜欢师父为我取的公孙离。他说，八卦中的离，通丽，有明快美丽之意。幽这个字太阴郁了，实在是不适合我。

“既然你想振兴公孙家，那就让朕看看你的决心。”武则天嘴角噙起一抹浅浅的笑，“只是，光得到朕的许可是不够的。自明天起，你便去大理寺吧，狄刺史可以给你指点一二。”

第5章 上工第一遭

大理寺，自武唐元年便由出身白衣的刺史狄仁杰接手，十年来无冤假错案，美誉流于民间。

说到狄仁杰这个名字，我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关键词就是“神探”。不过这些年，因为执行任务的原因，我一直都对他敬而远之，对他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为数几次不多的背影。

考虑到是第一天上岗，我就换了套最爱的长袖红衣配长裤，挽了个简单的马尾。此外，我还带了一木罐牡丹蜜露，作为给狄仁杰的见面礼。

我在大理寺十几米处驻足，在看到有人于门前击鼓鸣冤后，犹豫了一下，决定在旁边的墙那里等待一阵，再进去报道。

也许是早上的空气太过湿冷，墙根升起的寒意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等我打过喷嚏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稚嫩的小胖脸，对上我目光的那一刻，他头顶那两只毛茸茸的圆耳轻轻抖动了两下，棕色的眸子显得格外激动：“你是来找狄大人的吧？”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我忽然想起，他就是那个能在长安城行无禁忌十年的魔种：“你是……李元芳！”

“是啊是啊！”

李元芳身后那根长至头顶的灰尾巴快活的摇了摇，自然而然的从我手里取过了木罐：“我也认得你，你是长乐坊的公孙坊主。不过，你也看到了，今天狄大人很忙，怕是没空见你了，东西我会替你带到，至于见面……下次有机会，我会和狄大人去捧你的场。”

“哦，这样啊……”

在看到李元芳转身的一瞬间，我瞬间就感到了不对劲：“等等！带我一起，我也要去。”

上岗第一天旷工，要是让武则天知道，我吃不了兜着走。

“你去干嘛？”

李元芳转过半身，讶异的看着我：“你来了应该也有一会了，也应该看到他又有新案件受理了，我想，公孙坊主应该明白，狄大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怎么有空和你见面呢？”

嗯……说的也是……

“那我去给他买饭，但是请务必让我见到他，我要告诉他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拜托了。”

李元芳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就在我为他奇怪的盯视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忽然笑了：“你有什么紧要的事，和我说也一样啊！”

也对，他是狄仁杰的副手，和他说也差不多。

“陛下昨天召见了我，让我来大理寺上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来这里工作的。”

李元芳偏着头，只是盯着我微笑，露出两颗白白的牙：“我听了这么多理由，就你的最别致了。嘻嘻嘻，别骗我了好吗？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就和我说了吧，我会给你带到的。莫非，你还不相信我吗？”

对于李元芳的怀疑，我感到十分委屈：“我，我能骗你什么啊！”

早知道，应该留个心眼，向武则天要一样信物就好了。空口白牙的，还遭人质疑。

“哎呦，你们女孩子真的酸，连说句我心悦狄……”

“元芳，你不是说出来看看吗？怎么又和人啰嗦上了？”

却见一人从门内缓步而出，李元芳朝我轻哼一声，抱着那木罐朝那人走去，像个受气包一样蔫蔫的垂着头停在那人面前，完全不像之前在我面前伶牙俐齿的样子。

那人约莫二十六七模样，罩一身青黑色官服，身姿英挺，眉眼端肃，给人以一种严师的错觉。在他明锐的目光下，一切小伎俩都将无所遁形。

“小女公孙离，见过狄大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乌龙，我飞快的将来意重复：“我昨日得陛下旨意，今日奉命来大理寺任职。之前怪我未和李大人说清楚，还望狄大人莫要怪罪于他。”

狄仁杰轻轻嗯了一声，眼光在李元芳手中的木罐上瞟过，返身入寺：“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你进来吧。”

“狄大人？狄大人！”

李元芳显然还不相信我的理由，急忙追了上去。可狄仁杰只是轻轻将他挥开，淡淡道：“元芳，该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