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觉睡的并不沉稳。离开京城,她就没再睡过一个安稳觉。
在这竹楼上住着的感觉并不踏实,跟她的心一样,找不到根基,没有脚踏实地的真实感觉。怎么能安稳呢?
楼梯又发出响声的时候,六娘就睁开了眼,“汤熬好了吗?”
二乔端着托盘上来,“是,熬好了。”她上来,看着六娘的样子,就先不好意思的笑,“这住的地方,看着还好。唯一不好的就是那楼梯,简直太让人遭罪。公主这是被惊醒了吧。”
“无碍。”六娘笑了笑,“如此,我睡在上面才觉得安心。”
因为这样的楼梯,凡是有人靠近,就能知道。
总比那种刀架到脖子上了,还不知道有敌人来的情况叫人安心。虽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但是人生地不熟,人的心里难免有这样的不安稳。
尤其是还有一个更愿意动用武力的戚幼芳。
汤很鲜美,六娘热乎乎的喝了一碗,就叫二乔下去了。“今晚你们在楼下睡吧。看好门户。我不叫人,就不用上来了。”
二乔应了一声。
山里很冷。这是六娘的第一个感觉。
既而,又觉得山里很安静,安静的叫人心慌。山林里偶尔惊起的鸟儿,更叫人觉得幽暗的丛林里不知道隐藏着什么。
白天的美景,夜里却只能叫人觉得瘆人的荒凉。
第二天起来,六娘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晚上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脸上大大的黑眼圈,证明了她一晚上似梦似醒过的有多艰难。
才梳洗完,楼下就有响动。豆绿急匆匆的上楼,踩的楼梯越发响的厉害。
“怎么了?”六娘回身问道。
豆绿喘了一口气才道:“公主,外面送来了拜帖,是戚家的姑娘。”
六娘沉吟了半晌,才突然展颜一笑,“原来是表姐来了。快里面请。我正想找个人说话呢。”
豆绿愣了一下,她以为她幻听了。
什么?
表姐?
当然,这称呼是没错的。国公爷的原配,也就是姑娘的第一任祖母,是戚家的女儿。
从礼法上算,这确实是表姐妹。
但是,戚家是反贼。
姑娘这话的意思,就叫人看不懂了。
二乔看了一眼豆绿,赶紧道:“没听见吗?姑娘让你请表姑娘。”
豆绿低头退了下去。
表姑娘就表姑娘吧。看看自家这姑娘今儿将这戏怎么往下唱。
戚幼芳知道,其实自己是被父亲放逐了。如果自己不争一个前程出来,回去之后,等待自己的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觉得,她还是成功的。至少段鲲鹏这个小皇帝就被自己给迷住了。虽然他看不上这种一见到女色就被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的人,但是,这却是自己现在唯一的选择。她甚至是盼着小皇帝昏庸的。在这里,对女人的束缚其实没那么紧。突浑的历史上,也有很多的皇后太后,曾经摄政过。她的心底滋生出了许多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野望来。
本来该是一帆风顺的,可是杨相国却从大秦找了云家的女儿冒充公主和亲。真是岂有此理。
杨兴平这个人,在突浑那是说一不二。小皇帝被困凤凰山,就知道杨兴平这个人的手段。如果,再给小皇帝一个不能拒绝,同时又帮不上他的皇后,可以说,小皇帝一辈子就只能守在这凤凰山了。
她的手又不由自主的按在脖子上,这里有一个伤疤,是云家的五娘留给自己的。
她恨云家的人,但是也有点怕云家的人。
对于这个以前没听过的六娘,她一点都不敢马虎。当日被五娘坑了一次,再不想被坑第二次了。
听着丫头带着热情的笑脸,称呼自己为表姑娘,戚幼芳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戚家和云家是姻亲。伦理上绝对不算疏远的姻亲。这一点不能否认。
但戚家和云家这些年,真的说不上亲密。
所以,这一声表姑娘,叫戚幼芳心里直发毛。
这六娘要么是一个单纯简单到近乎白痴的人,要么是一个心思深沉,叫人看不透的人。
云家不会叫一个白痴来的和亲。可杨兴平却未必不喜欢一个好拿捏的白痴。
那么,她该把六娘当做哪种人呢?
戚幼芳微微一笑,抬腿迈了进去。
远远的看见一个一身嫩黄衣裙的姑娘,带着好几个丫头,朝自己迎了过来。
“表姐,你可算来了。”六娘的声音听着急切。上前就拉了戚幼芳的手。“快跟我去里面,早上这山上的风还有些硬。”
说着,就拉着戚幼芳往里面走,“你早上吃过了吗?想来没有吧。我刚起来,也没有吃。你不知道,在山上住着,简直就是受罪。那晚上不知道什鸟儿叫唤,好不怕人!你瞧瞧我这眼睛,都有黑眼圈了。咱们在家睡觉的时候,连蝉叫声都不能有的。今晚表姐留下来陪我吧。虽然这晚上住着不好,但是有一样好处,这山里的好吃的不少。我这几个丫头的手艺也还行。要是再吃不到顺口的,这日子还有什么趣啊。”说着话,两人就上了台阶,戚幼芳刚要说话,就被六娘打断了,“表姐,怎么现在才来看我。你不知道,以前我一个人住在小院子里有多闷。谢天谢地,总算把表姐盼来了。我也能安心了。”一副欢喜的模样。
戚幼芳心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么好过。说的两人跟亲姐妹似得。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不由的,看向六娘的眼神就有些危险。
第190章
六娘对戚幼芳的视线只做不见,殷勤的请她坐下,“表姐,坐吧。”
戚幼芳大喇喇的坐下,“你还是别叫我表姐,咱们还真没那么熟。”
“表姐……”六娘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表姐这话……二伯不是说……”
二伯?
云顺恭?
这位的确是父亲的亲表弟,自己的亲表叔。
难道云家有向戚家投靠的意向?
可是……要真是这样,父亲又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来呢?
说不通嘛!
戚幼芳看着六娘迷茫不解的双眼,心里也升起了疑问,但脸上却越发的不屑,“你们云家的女儿向来狡诈,云六娘,还是别跟我演戏的好。我不吃你这一套。”
六娘一副极为惊讶的样子,然后露出几分恍然,嘴角慢慢的勾起,“我懂的,表姐……不,不是表姐。是戚姑娘。”
神经病!你懂了?懂什么了?
戚幼芳接过六娘亲手倒的茶,“我也不管你打的是什么主意,说的话到底是几个意思。我只想告诉你,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要不然,这大山上的,出点什么意外也不是不可能。你说呢?”
六娘的手一紧,这就是一力降十会了。要不是怕她不管不顾的来硬的,她又何必跟她这么在这么动心眼。
心里这么想着,但是眼里没有多余的神色,只忙不迭的点头,“您说的是。”
“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行。”戚幼芳耻笑一声,“一个庶女,真以为封上一个公主就是公主了?”
二乔脸上的怒色一闪,就要上前。六娘侧身,一个冷眼过去,二乔瞬间低下头。
六娘转脸,脸上闪过几分尴尬,才低声道:“我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以前不知道,之前被关了那么长的时间哪里还你能不知道吗?”说着,就飞快的看了一眼戚幼芳,“听说,突浑的皇帝是因为钟情于……才关着我的。我……我自是只能请您多关照了。”
戚幼芳挑眉,原来如此。果然跟自家那些庶女一样,只知道趋利避害,全没有半点风骨。
她不屑的耻笑一声,“想叫我关照你?还真是好笑,你又凭什么叫我关照你?”
六娘的头垂得更低,“自是唯表姐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
戚幼芳挑眉打量的看着六娘,“你今年多大了?可到了及笄之年?”
六娘脸色一红,“不曾。还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