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观魇影记(227)
盛佳乜斜了丈夫一眼,充州太守立刻住了口,笑道:“好好好,不给你说轻巧了、不给你说轻巧了。还有什么,你自己给令儿说吧。”
盛佳:“令儿,你爹就是嫌弃我事儿多!”
尉迟雍忙道:“哪儿能呢,这些年都是你在内操持,偌大个宅子和和睦睦,我感谢你替我管事儿还来不及。你这是什么话?我说,令儿。”
“父亲?”
“你不是拜了国师大人为师吗,就当你母亲的话是真的,也无所谓了。爹把宅子让给你,国师大人教你的,你好好在这儿施展施展。”
盛佳猛地站起来:“不行!”
尉迟雍正色道:“你又没做亏心事,真要给野鬼平反不成?”
第七十五章
刚说完,尉迟雍来回踱了几步,忽然转道:“该不会是你让明霜选的那些姑娘吧?!”
“不是。”盛佳脸色并不好看,“而且,那些女的,要么是逃荒的,要么是避罪流浪的,若不是明霜收留,早该死了,还轮得到她们为陛下效力?”
尉迟雍既然问到,说明在这件事上,盛佳虽能抽出维护自家的理,他到底还是心中有坎,过不去。况且,抛开其它不谈,明霜毕竟遭了罪;一个刚出嫁的姑娘,被满京城传做妖女,哪怕时间推移,创伤不可能完全愈合。
良久,尉迟雍还是忍不住道:“也是苦了明霜了。我今天见她,总觉得她魂不守舍。”他接过尉迟令捡起来的枕头,拍拍灰,在床上放好,听得妻子道:“这是她的劫数。跟了咱们令儿的姑娘,总是要渡劫才能享福的,否则命不堪福,更易遭难。”
尉迟雍和尉迟令肯定也没少听盛佳夸儿子,于此,两人都不说话,各怀心事低着头。
盛佳环视一番,在生着暖炉的房间里,打了个莫名的寒战。不知是看到了还是感受到了,她把头转向许真的方向,嘴唇上的血色愈来愈淡。尉迟雍知她“心病”又犯了,压她肩膀让她坐,转移话题道:“要不要再叫七婶送碗汤过来?”
幸而盛佳还听得清楚话,摇了摇头,没像前几次一样三魂七魄都不在位。
盛佳又接着刚才的话道:“都怪那个姓苏的,若非他,乜国师早该在八年前帮皇上达成心愿了,还用得着我们令儿和霜儿冒险?”
尉迟雍整了整衣摆,温和地驳道:“哎,你这刺可就扎得不对了。苏珏归敢言敢谏,是个忠诚……”而后他又微不可察地叹了下:“只不过太年轻,黑的白的分得太清楚,搞不好今后陛下和他之间会有嫌隙。‘辅国’再怎么说不是常职,陛下要是顾忌,他这位置怕是会被架空。”
尉迟令道:“母亲,乜国师的‘进程’如果不被中断、老师他不去闭关,事情不也轮不到儿子接手吗。这对儿子来说是个机会。”
“你们还在给外人说话!”盛佳抿了抿下唇,“你们不懂、你们不懂。令儿。”
“嗯?”
盛佳道:“好在你今天没有邀你那珏归兄一起过来。我把话放在这里,我看苏瞳跟明霜受处脱不了干系;现下你们是在朝廷里,不是在蜀州那个破书院了,你往后少跟他称兄道弟。陛下交给你的事,你好好办了,再等姓苏的猖狂几日,不愁他苏瞳改口叫你哥哥……”尉迟雍打断她道:“越说越离谱!”末了,他拍着大腿对妻子说了句重话:“简直是妇人之言!”
盛佳攥着裙子,难以置信道:“妇人之言?呵,妇人之言能够为咱们令儿计之长远,你那君子之言能当什么使?啊?你倒是说说啊。”尉迟雍把头偏向一边,盛佳又道:“国师是我让令儿去拜为师的,明霜是我挑花了眼选出来的,还有,当初令儿从那破书院出来入京面圣的时候,我……”说到这儿她顿住了,改道:“令儿,今儿皇上来充州巡游的场子,是我布置的。我把苏瞳安排到文武科的书生那边去了,省得你们挨在一起说话,我看着心烦。”
考虑到盛佳最近的情况,尉迟雍不跟她争辩,只看着旁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膝盖上敲着。
待房间里静了下来,尉迟令才开口道:“母亲,珏……苏瞳他……”
听他提到苏瞳,云离下意识走进了几步,不慎带偏了花瓶,发出不重也不轻的声响。盛佳浑身一抖,顺势把丈夫伸来的手抓住了。尉迟令父亲母亲,方欲说什么,尉迟雍咳了一声道:“都是一家人,你说耳语作甚?”
盛佳冲花瓶的位置发了会儿怔,道:“就说小声点,免得被什么长了耳朵的脏东西听去了。”尉迟雍差点忘了盛佳还“病着”,不得已把耳朵朝尉迟令递了几分。
尉迟令说得很轻很快,等盛佳和尉迟雍大变了脸色,云离一个字都没听见。此时云离见得许真笑了笑,似是早已知情,打算告诉他什么。但云离不得不承认,他在内心深处对许真怀有恐惧感,是以这会儿许真扬了扬下巴招呼他出去,他竟然腿上坠着铅,动不了。他揉了几下略有痛感的旧伤,定下心,向盛佳、尉迟雍脸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