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4)

起身再拜，那道身影终于转了过来。

“起来吧，”许梦宁举步走向一旁的石凳，“你也过来坐。”

“是……多谢大小姐！”略一迟疑，方筱秋还是决定按他救命恩人说的做。

“晨起用饭了吗？没用就和我一起用些，用了就喝些茶，等我用过后再说其他。”

“……还没。”发问后完全没有停顿，方筱秋明白，少女没有非要得到他的答案，或者说，他的答案并不重要。不过他并不感到委屈或者不满，他明显的感觉到，少女如此并不是因为她瞧不起自己，而是她性格本就如此。

早餐并不丰盛，清粥小菜，清淡的很，却是难以忽略的精致。

这是方筱秋有生以来吃过的最舒服的早餐——安静，精致，美味。

撤下餐具，梦宁接过丫头递来的茶，静静地品。

方筱秋有些不敢打扰这静谧的画卷，只好在李妈的示意下学着梦宁品茶。

一盏茶毕，许梦宁放下茶盏，才将注意再次放在方筱秋身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我只想回答三个问题，现在开始，你问，我答。”

“……”面前的少女清雅娴静，可直视自己的眼眸里却是暗藏锋芒，方筱秋一时为少女的气势所逼，语塞无言。

好在也只是一瞬，梦宁便收回了视线。

“第一个问题，您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能想到你的结局，因为你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

“就因为这个？您……”就把我带回府？

后面的话方筱秋不敢说出口，可许梦宁还是一眼就明了了他的意思。

“是。这是第二个问题。”

“……您打算怎么安排我？”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少女的意思，显然是在提醒他，他只剩一次提问的机会，那便只能问这最重要的了。

“李妈昨天不是给你安排了院子？你安心住着就是，缺什么少什么就跟管家说，他会安排人给你置办。”

“不是……”少年有些脸红，“我是想问您，我需要为您做些什么？”

“……不用做什么，是我要了你进府，不需要你回报什么，你安心住着就是。”许大小姐显然没想到方筱秋是问这个。

“……您的意思是……您白养着我？”少年显然认为自己理解有误，在他短短十五年的人生里，还没有谁跟他说，他是自愿为他付出，并且不需要自己拿什么去换，一时接受无能。

“……你可以这样理解。”少女显然对自己身边的人的表达总结能力感到绝望。

“……”方筱秋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缓缓，消化一下，“多谢小姐！”不过道谢总是没错的。

“嗯，回去吧。”梦宁显然也没想多留他，开口便赶人。

“是。”方筱秋顺势离开。

“……”旁观的李妈目瞪口呆，无语凝噎。

☆、梨膏糖

许府打靶场，许梦宁一身黑衣，手托□□，像往常一样练习打靶。

“呯”“呯”“呯”……

她的练习，一向是五十发子弹起，只是今天，少女面前的桌子上，却堆了百发子弹不止。

今天不是练习，而是发泄——昨夜又梦到了故人，隐秘的伤痛折磨着她，不想让身边的人为自己担心，梦宁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排解。

……

“收拾了吧。”

直到打完了面前所有的子弹，许梦宁才向一旁的许琦示意结束，转身离开。

回到院中，李妈早就准备好了水和干净衣物，张罗着给自家小姐沐浴更衣。

“小姐呀，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累了吧？一会儿好好歇一下，啊~”

李妈心疼的看着面上带着汗珠儿的少女，念叨着。

“听李妈的~”梦宁笑笑，也不反驳，“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李妈见梦宁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笑得更慈祥了，“不过小姐答应了老婆子要休息，只能下午去做。”

“好。”

用过了午饭，梦宁终于得到了李妈的同意，前往小厨房做梨膏糖。

将梨切成小块，放入锅中煮出汁液，换锅熬制，加糖，取出，凉置……许梦宁做得很熟练，虽然是第一次上手，可在她心里，却早已演练了无数次。

梨膏糖，入口甜香，却又能护嗓，是当年自己承诺给他却再没机会兑现的东西。

一滴清泪落下，少女笑得苦涩。

这些年，父亲严令禁止府中人提起关于当年的任何事，包括她在内。从回来那年开始，父亲事事顺着自己，可唯独梦宁想在每年那人祭日的时候为他做一份梨膏糖的心愿，总是被父亲拒绝。

但如今不同了，府中多了一个方筱秋，一个像他的少年，做给他，就像做给了他一样，父亲也再没理由拒绝。

“给他送去吧，什么都不必说。”

“是。”

不多时，丫头便回来了。

“如何？”梦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