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来音气鼓鼓瞪他一眼,跑去清点学生了。
晚上吃了饭,做了游戏,八点,钱薇将所有学生追进帐篷里,睡觉。
成年人这个点自然是睡不着的,傅来音和柳啾啾、邱郁说了一会儿话,蹭到沈青霭身边,轻声问:“要走走吗?”
沈青霭看看她,起身,“走吧。”
柳啾啾和邱郁把帐篷拉开了一个缝,两个人挤在缝隙里。
柳啾啾说:“沈老师也挺好的。”
“太弱了。”
“没想到傅老师喜欢沈老师啊,你说傅老师今晚能表白成功嘛?”
“不知道。”
缝隙里看不见人了,柳啾啾将帐篷拉上,滚了一滚,自言自语:“配是能配的,就是陆霄就可惜了。陆霄其实很不错的,美女与野兽,他看起来凶巴巴,其实人挺好,炸的小鱼干好好吃……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傅老师——”像是找到一个大问题似的,翻过身,问邱郁,“邱儿,你说陆霄对傅老师有没有意思呀?”
邱郁此刻又悄悄拉开了帐篷,闻言白了她一眼:“你瞎呀。”
柳啾啾凑过去,“你在看什么呢?”
“陆霄。”
“看他干嘛?”
“陆霄。”
柳啾啾这才反应过来邱郁是在叫他。
陆霄走过来,“睡觉。”
邱郁把一块鹅卵石给他:“帮我交给傅老师。”
陆霄眉头一皱,“明天自己给。”
邱郁:“……”
柳啾啾一下反应过来,看着他:“不行不行,必须现在给。”
陆霄抬脚就走。
柳啾啾伸出手去抓住他裤脚:“不给我们睡不着觉!”死死抓住他的小腿,“求你了,帮我们送送吧……”
陆霄弯下腰接过石头,“麻烦。”
等陆霄离开后,柳啾啾气鼓鼓:“要不是为了我的小鱼干,谁帮你,哼!”
邱郁转身躺下,“睡了。”
柳啾啾跟着躺下,还兴奋得很:“这种时候怎么睡得着?”
邱郁不回答。
柳啾啾又开始自言自语:“陆霄要是没送怎么办呀?傅老师不会已经表完白了吧……不会吧没这么快吧……沈老师会不会答应啊……”
傅来音这边。
两个人借着月色默默走了一会儿。晚上的仙池万籁俱寂。他们沿着小河沟走,走到一个高处,在青石上坐下来,远处就是大部队安营扎寨的地方,灯星几点,有安全员走来走去。
这里的夜色很美,繁星满空,月亮温柔。但傅来音紧张得已经什么都注意不到,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开口:“我……”
“我有一个故事想说给你听。”沈青霭和她同时开口。
傅来音重重松了一口气,笑:“洗耳恭听。”
“听完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对我说什么。”
傅来音一愣。
沈青霭一笑,“故事的开头,叫我有一个朋友……”
傅来音一笑,收拾好心情,“我猜你朋友画画挺好。”
沈青霭看着远处的空地笑,“是的,他画画挺好。”
“这个朋友当时二十岁,在画界初露头角,有些沾沾自喜,有些志得意满,他在艺术街租了一个大平层,每天疯狂画画。有一天,他深夜出去买吃的,在楼下捡到一个女孩。”
傅来音心里一咯噔。
“那个女孩十八岁,刚刚成年,和人打架,被打晕过去。朋友捡到她的时候,要死不活的,以为遇上什么抛尸命案。
但最终我朋友还是把人拖了回去。第二天,女孩就醒了。她睁眼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操画的什么几把玩意儿。’
两分钟后,我朋友将她丢了出去。”
傅来音笑。原来沈青霭也有这种时候。
“她完全不懂画,初中就出来打架斗殴,十四岁就抽烟酗酒,网吧、酒吧、一切可以睡觉的公共场所都是她的家。她没有礼貌,常常说粗话,上厕所不关门,吃饭喝水一向大嚼大咽,喜欢看无脑综艺,她眼里没有别人,好像也没有羞耻,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撕掉了我朋友画了三个月的画,不道歉,不怕打,脖子一扬,永远是一句‘有本事杀了我。’
她令人讨厌。”
傅来音没有应和。一个人的先天性格基因、出身、经历、环境大致决定了他是怎样一个人,我们终其一生都是在和这些作斗争,把自己往自己喜欢的方向雕刻,下笔有痕,落棋无悔。幸运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幸的人永远只有一个模糊的模胚。傅来音不了解她,不说话。
“她不好。”沈青霭轻轻说了一句,“她真的没什么优点。”
“那你的朋友为什么让她一直住下去呢?”
“因为无聊。”
傅来音瞬间懂了。
“我的朋友把她当作批判对象,灵感迸发,画了好多画。她的脸好像有无数故事,动静之间,从来没看过人有这么多鲜活锋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