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暖伤城(6)
话题不知何时越扯越远,已经超出了章沅之前的意图,本来她接完陆妈那通电话是想告诉纪文心关于陆希的新发现,却不知不觉和对方斗起嘴来,此刻听了这突如的质问,一时呛得接不上话,是啊,赵一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纪文心却有所醒悟似的,突然拔尖了声音说:“难怪,难怪,看来传闻都是真的。”
“传闻?什么传闻?”章沅纳闷。
“你心里有什么鬼,你自己清楚。”
从来章沅都是藏不住脾气的,纪文心的话说得半遮半掩,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她不仅莫名其妙,还愤愤不悦,“你别这样含沙射影的,有本事把话说明白。”
“我怕我把话说的太明白,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难不成跟你那个赵一端有关?”
纪文心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章沅已是了然,不禁皱眉:“可我真不知道我哪碍着你和赵一端了?”
“你现在是没碍着我们,但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
“我和那个家伙话都没说过几句,我想什么啦我?莫名其妙!”
“可是曾经有人告诉我,你特别后悔,就后悔没比我早一步抢到他……” 纪文心脸上的表情被厚重的面膜遮住,已经看不出喜怒。
如果说章沅原先还有些许激动和愤懑,这会儿倒安静无谓了,她沉默了一会儿,便坦坦荡荡道:“我是说过类似的话,但绝对没夸张到那个地步。”她弯而细长的眼晴里闪着明晃晃的光,似乎一点儿不在乎被撂开牌受质问的尴尬,只淡淡地问了一个问题:“这是谁告诉你的?陆希,还是任小颉?”
纪文心不再做声解释。
章沅忽而瞥见对面桌子上,陆希整齐码放的论文资料和书柜上贴着的宿舍全家福照片,轻轻叹了口气,自顾自摇头:“怎么会是陆希呢,她那人一向讲究以和为贵,又不爱管闲事,我看,这事八成是任小颉那四眼婆多的嘴。”
“你先别管谁告诉我的——”纪文心随即打断,她扬起下巴,满带警告意味,“章沅,你应该听过男生们之间流传的一句话,朋友妻不可欺,同理,好朋友的男朋友也是不可以觊觎的,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听了这话,章沅不以为然,反倒是要笑出来,“切,谁跟你是好朋友。”又见纪文心鼻子部位的面膜泥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块下来,模样很是滑稽,便愈发玩世不恭地说:“你别敷了面膜不够,还想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今天就告诉你,就算曾经有谁在你面前说过什么,那也不过是我随口一句玩笑话,你不至于就紧张成这样。你把姓赵的那个家伙当做稀世珍宝藏着掖着,我章沅还真就看不上!真是的,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的眼光啊,得瑟!”
“你……”纪文心感到一股气流正在胸腔里逆行着,她尽可能压住急促的呼吸,保持好一贯的涵养:“章沅,你最好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章沅耸了耸肩,仍是不屑:“我记不住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不仅耍赖,还少根筋……”
宿舍的门突然间被外力推开,陆希顶着红中泛黑,大汗淋漓的脑袋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全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正在打舌仗。
“水……水……” 她指着宿舍放水瓶的那张桌子,眼里有说不出的渴望。
她这样不同以往,近乎狼狈的摸样,倒叫宿舍里刚刚还沉于口角的两人吓了一跳,章沅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趿着拖鞋迈步走过去拿杯子,匆匆倒了些白开水,又从自己座位拿了瓶矿泉水加了一半凉的进去递给她。
陆希二话不说,抓着杯子仰头就猛喝,一边喝,一边咳,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濡湿,胡乱地耷拉着,几乎遮住了大半的脸孔。
“不是吧,这都什么情况,怎么把好好一白雪公主折腾成一黑山老妖?” 章沅接过陆希喝完的杯子放回原位,忍不住感叹。
纪文心见状不免也有些吃惊,忘记了脸上那张厚厚的面膜一直都未卸去,也忘记了刚刚还在和章沅火拼,只顺口接着问:“陆希,工作的事有着落了吗?”
陆希脚步虚浮地走了两步,丢下背包,把腋下夹着的一堆材料随意放在桌上,朝自己铺上一坐,无力地摇了摇头,竟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章沅跟着坐在她铺上,忍不住责怪:“你说你干嘛这么拼命,要是真想留在这里,我可以找我爸张罗张罗,那也许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在太阳的强光下奔波了一下午,陆希早已绵软虚脱,她用唇语说了句“谢谢”,又勉强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纪文心见势插话进来:“章沅,刚刚是谁说我大小姐来着,怎么这会儿说别人的人自己却在这里显摆起来,你不就是有个开公司的老爸嘛,有什么了不起啊,非得人人都求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