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笔友(24)
“当然不只,”她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悲剧难道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才算悲剧吗?明明每一个转折点都‘看起来好像要’皆大欢喜了,却每一个转折点都……义无反顾地,”她没找到合适的形容,于是做了个“你懂的”的手势,“奔向了悲剧的出口。每条路都是死路,无解。”
“举个例子,”项祖曼用了周自恒的开场白,“他们本来不应该在一起的,但是在一起了;在一起后发现男主的白月光出现了,但男主看都不看白月光一眼;女主本来要被豪门婆婆甩支票赶走的,但是豪门婆婆并没有这样做。”她也在周自恒的纸上打了三个对勾,“大型连续剧发展到这里,本来应该避开了be的所有可能,但是。”
“但是,”项祖曼露出一个标准的空姐式微笑,“这三条算什么命运的捉弄悲剧的必然呢?当她顺顺利利地嫁进了豪门,每天与其他的豪门贵妇坐在一起打麻将,虚以委蛇地互相吹捧,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的不得体被轻视,人身安全面临着因为商业冲突而引起的各种威胁,一举一动被有心人捕捉并放大,”项祖曼在纸上打了个箭头,“而她的丈夫忙于事业,也许一连十几天都不会回家来看一眼,还有可能因为在商场被算计或者其他某种原因,给她弄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儿子闺女来。总之两个人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到从前,哦,你知道隔壁岛国的皇后都不愿与天皇合葬吗?”
那张纸上无数的对勾、箭头和括号一如多年前上课时的小纸条,记录着只有两个人懂的默契。可是周自恒望着她,像怎么也看不够,却又怎么也看不透。
良久,他开了口,“其实童话故事里也有悲剧的,”他的声音喑哑,“比如《海的女儿》。”
第10章 N10
“乌云压顶,黑水遍野。你看那天,举头难望穿;你看那地,俯身不见底。到处都是黑压压一片,前路漫漫后路尽断——救赎?你听那梵音,何时何地何方而来,既然殊途,竟然同归?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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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疲惫的很,项祖曼眯起眼想睡会儿,又被小腹闷痛打扰着睡不着。反正卧室里没别人,她左看右看,最终确立了一处目的地。
床对面那片雪白的墙上,挂着她的瑜伽垫。
从枕头下取出两片没开封的刀片,分别夹在右手一二指和二三指之间,微一用力,刀片先后飞出,扎进同一道口子里。
那刀片只有不到十分之一毫米扎在垫子里,几乎可以算没扎进去,却都稳稳当当地立在那儿,与垫子形成一个90度的面面角,丝毫没有会掉落的迹象。
“呵,”项祖曼笑笑,“技巧满分,力度能得两个满分。”
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自言自语道,“情绪控制零分。对面就算是个禽兽,你也不能拿刀片朝他扔。”
项祖曼蹙眉,“可是被欺负又没办法反抗我就会不开心。”她第三次自言自语,“可以拿刀片吓他。近身的话就拿刀片在禽兽的爪子上划口子,不能划脖子。”
然后她轻轻点点头,“嗯”了声,决定钻进被子冥想一会儿,还没忘了下去把刀片拿回来。
项祖曼闭上眼,喉头有一丝腥甜。周自恒说《海的女儿》是个悲剧,人鱼公主的鱼尾象征她的缺陷,她为了追求爱情而将鱼尾化作双腿,却又因此失去了美妙的歌喉,从而没有了示爱的途径。可就算每个出口都指向了be的方向,人鱼公主也没有放弃去爱,那她又为什么要胆怯?
项祖曼低声叹了口气,那些破事儿到底有什么值得她放弃她爱的人呢。
“事实上,讨论他们会不会白头偕老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大师的消息一条接一条,“你呈现的故事最多写到他俩结婚,后来分没分手、离没离婚、能不能过下去,都是仁者见仁的东西。”
“你觉得两个人会分道扬镳,他们就一定会分道扬镳吗?人物是有自己灵魂的。与其纠结这些,你倒不如想想你为什么不敢让他直接替你分析角色。你怕的是霸道总裁能不能和小娇妻走下去吗?你怕的是你答应他之后又发现你俩真的不合适。”
项祖曼只扫了一眼就把手机扔了。唔,大师不愧是大师,一如既往地洞悉人心。她捂住脸,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初际旻的手机屏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来。
“哥,你知道他在哪,对吧。”
“你不是也知道吗,”初际旻回复,“我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想见他。”
初际旻皱了皱眉,没有再回复。
周自恒最终也没能讲成《郑风》。也是,郑国是情歌的沃土,不适合他们这样似是而非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