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与风归(167)
说罢,便先上车,而后伸手递给玄参,玄参下意识紧张的想要看向御岸,付尘风主动拉过她的手,似没看到她眼里的惊讶与抗拒一般将她带上了车,掩门后付尘风端坐在远处,神色自若道:“这出戏,既然要唱,就得唱好,玄参,你莫要忘了眼下自己的身份。”
压下心头焦灼,玄参低头看着自己那身华贵衣裳,低声道:“我知道。”
可她太想念御岸了,与付尘风有了肌肤之亲,她怕御岸与他的主子产生间隙。
“嗯,允诺你们的事,我必然会办到,待事情结束,自然会让你们团聚,你先告诉我陛下近日情况如何。”
玄参尽得霁翁真传,虽未曾出山施救,可在羽丹族里,那是公认的妙手回春霁神医的衣钵传人。
在宫里玄参小心行事,听了御岸的话,尽量收藏好锋芒。
在与陛下鲜少的接触中,她发现陛下似乎中了毒,并且这种毒已经深入骨髓病入膏肓,她无法探得毒源,故而无法对症下药。
只能初步判断陛下中的毒并不剧烈,而是缓慢的,不知不觉取他性命之毒。
这种能悄无声息便消耗一个人精气神的毒药太多,玄参目前无法分辨出陛下是从何处中的毒。
“陛下恐中毒多时,虽只是让人体虚乏力,可眼下的陛下,若是再来一场大病,必死无疑。”
付尘风疑惑道:“若真是中毒,宫里的医官怎地查不出?”
玄参摇头:“也不一定是中毒,但陛下体虚是如何也补不好的,兴许令他体虚的法子,不是一两个……故而要追根究底,就不容易了,我也是猜测,并未有直接证据可证明陛下中了毒。”
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必然是蓄谋已久,又是谁能只手遮天公然给陛下投毒多年?
“此话你切勿与他人言说,回去给陛下炼些补气血的丹药即可,只要不犯错,就不会落人话柄。”
“是。”
付尘风眼下没什么心情关心陛下,毕竟昨日酒楼相会的那人说得没错,这天下若是落在陛下手里,想要繁荣昌盛,的确太过困难。
一行人去了修整完善的将军府,付尘风让御岸与玄参去叙旧,他则在屋子里看着暗探送来的几封书信。
铺展开来,信上皆是一片空白。
看着几张白纸,付尘风心口破了道口子一般,寒风凛冽从外肆意侵略,他浑身冰凉的坐着一动不动,眼里满是不信。
他不敢回想那汹涌澎湃的渊河,就像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她就在他眼前掉落,他一丝一毫也救他不得。
指腹摩擦在略微粗糙的白纸上,付尘风阖上双眸,低声道:“对不起。”
他救不了她。
正是眼睁睁看着她离去,他连思考与挣扎的机会都没有,这般剧烈的挫败让付尘风浑身的痛苦无处发泄,他甚至不知该做什么才能消去心头的惶恐不安与内疚。
每每入夜,愧疚与遗憾就像无孔不入的风,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拉入无边又寒冷的黑夜里。
万家灯火,没有一盏灯能点亮他心头的黑暗。
“付尘风,你为何不救我?”
昏暗之中,他看到肆清清隽的面容上满是失望,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她说出的话,宛如无数柄利剑,将他刺得溃不成军。
“肆清,肆清!我救不了你,救不了你啊……”
浑身沾血的肆清跌入黑暗,好似一只破了羽翼的蝴蝶,毫无挣扎,神色凄然。
“肆清!”
付尘风毫不犹豫朝着她奔去,腾空而起的瞬间他笑着朝肆清伸出了手。
“我来陪你,不要怕。 ”他温柔的想要靠近她,可肆清眼角忽然就溢出了一丝鲜红的血,顺着那颗泪痣滴落下来,随风飘到了他眼里,右眼立即刺痛起来,而后一片模糊。
隐约中,他看到肆清狠狠拍开了他的手,埋怨道:“我恨你,我恨你没有救我!你没救我!付尘风!我恨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无能了,肆清你别走……”
除了如鲠在喉的内疚,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离她近一些。
“此生不见。”
这是失落至极的肆清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便彻底消失于黑不见底的深渊里。
突然睁开眼,付尘风浑身是汗,有些艰难的喘息着摸了摸自己绞痛的心口。
“肆清……”
夜里,一声沙哑低沉的呢喃从夜色里溢出,犹如一根无形的枷锁,将他越缠越紧,直至窒息欲死。
又是这个梦。
夜夜如此。
肆清,你当真此生不再见我了吗?
你我当真,如此缘薄吗?
不会有人再回答他了,无论付尘风再如何询问,他想听到的那个声音,再也响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