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听我说爱你(76)
二十多天的寒假转瞬即逝。何亚君在开学的第三周如愿收到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Offer,随后他要去美国留学的事情不胫而走,整个年级的人都知道了。
大部分人的评价包含了羡慕和崇拜,比如“何亚君真厉害”、“没想到他这么牛”,少数几个人却嗤之以鼻,认为他“不过是仗着家里有钱才能出国读书”。乔若的反应是最特别的一个,她在某个阴雨绵绵的早上叫住我,问我:“何亚君真的要出国读大学?”
我点点头,她惨淡地笑,什么都没说,拖着脚步走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到了她在那一刻的绝望,甚至比她知晓她姐姐破坏何亚君父母婚姻时的绝望还要深。
我能理解她。很多时候,遥远的距离比近距离的漠视更让人心灰意冷,她的世界跟大多数人一样,只有麻十市这一小块地方。美国于她而言,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她几乎不可能到达的世界。她看不到他们的未来。
暗恋本来就是一种看不到未来的情感,只是当这种看不到变成活生生的无法逾越的地理距离时,便意味着她已经失去了那个人。至少对当时的我们来说,这种失去是永远的。
我对别人隐秘的暗恋同样无能为力,只能希望她早一点儿调整好心态。
也许是因为长大了一岁,我发现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一点儿变化,这种变化并不单单指外形上的高矮胖瘦和眼镜片的加厚,也包括性格。
进入高三以后,我们班不少女孩子的成绩都有下降趋势,男孩子则普遍后来居上,用老王的话来说,男孩子在心智上开窍开得比女孩子晚,成绩往往到了最后阶段会突飞猛进。
然而罗文皓却一反常态,高三上学期的几次年级考试,他的成绩都很不理想,波动特别大,有一次甚至落到了我后面。
他看上去并不焦虑,照样埋头苦学,可是人越来越沉默寡言,或者更准确地说,自从他的座位换了以后,他的笑容便少了许多。当然,我不认为他成绩的退步是因为蒋佳语,毕竟他高二下学期的成绩还是很平稳的,他也并不是那种会轻易让别的事影响学习的人。
我说不出来他现在给人的感觉,他似乎在学习这件事上力不从心了,脸上再也没有了轻松神态,原本性格沉静、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孩子,眉头总是深深皱着,好像忍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蒋佳语,她不以为意:“再过几个月就是高考了,有压力是正常的,每个人都会有烦躁的时候,他学习那么勤奋,基础掌握的也扎实,高考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
我仔细想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花心思关注他,毕竟在高考面前,大家都自顾不暇。
黑板旁边的倒计时日历以一个让人瞠目的速度迅速从90天变成60天、30天、10天,再到3天。当我们做完无数套高考模拟卷和往年的真题卷以后,一抬头,高考已经近在眼前,三天之后,我们就要经历传说中那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考试。
每年高考之前,学校会统一放三天假,所以前方那个醒目的大大的“3”其实等同于“0”。
回想高中阶段的最后三个月,我记不起什么特别的事件或者片段,每天都在写不完的题目中挣扎、发牢骚,偶尔闲下来,要么跟身边的人做没有意义的闲扯,要么茫然地对着窗外发呆。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我的心情,唯有“麻木”,到后来,我感觉不到一丝紧张,只是麻木,无止境的麻木。
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只有临放假前的那个晚上,老王用多媒体播放的一段视频。那也是我唯一能记起来的拥有准确记忆的片段。
头顶的吊扇呼啦啦转动着,搅动着教室内沉闷凝滞的空气,数不清的飞蛾和蚊子盘旋在身体周围,叫得人心烦意乱。
我们一边用试卷拍打嗡嗡乱飞的蚊子,一边等老王调试好多媒体设备。
老王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叮嘱我们在家好好休息,放轻松,不要忘了看考场、熟悉考场环境,考试那两天文具要带齐。
最后,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说:“好了,这些话我之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相信同学们都记清楚了。今晚是最后一晚,你们的老王同志也没啥毕业礼物送给你们,就做了一个简单的......算是回忆的小视频吧,给你们看看。”
我听到老王说出“你们的老王同志”这几个字时,瞬间有想哭的感觉。
老王关掉几盏教室前头的吊灯,然后回到电脑前点击播放。范玮琪的那首《最初的梦想》旋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