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红绳脚链的少女(42)
说完,女主持接话:“这个我还真不记得!A市还真的不怎么下雪,南方人想看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都难啊!不仅A市,还有很多地方也是这样吧。比如……”
“下一首歌里,可是写到‘十几年没下雪的上海……’”
“好,那就让我们听一下年度金曲No.14,来自薛之谦的《认真的雪》。”
“雪下得那么深下得那么认真,倒映出我躺在雪中的伤痕……”男歌手低沉的声音骤然出现,钻入裴伴的耳朵里。
裴伴弯腰,前胸贴着曲起的膝盖。
她伸手,抓起一团地上的积雪、揉成一个硬邦邦的小圆球。
起初,雪球很是冰手,她将其搁在大腿上,对着掌心呵气了好多次。
但完成一个小雪球之后,她就逐渐习惯了这个温度。
接着,她又将地面上的雪围堆在一处,就像小时候在海边堆沙堡那般有耐心。
最后,将刚刚的小雪球按在大雪球上。
这样,一个雪人就完成了。
但是,缺了点睛之笔。
她无意间在地上捡了一片枯叶,撕成月牙状,贴在了雪人的小小脸蛋上。
下一秒,她注意到地面上有黯淡人影接近她的方向。
影子被晦明晦暗的光拉扯得又斜又长,来回抖动时,就想要将其镶嵌入雪地里。
是程清嘉。
他走近。
坐在台阶上的女生头也不抬,并不关注走近的对象,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声音轻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弥在风雪里,“眼睛的话,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对不住啦。”
“只能让你委屈一点了。”裴伴悬空着抚摸雪人。
倏然之间,头顶上方,他清澈的声音闯入。
“——等一下。”
裴伴摘下一只耳机,为了能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耳机线直坠她腿部。
循声而望,清瘦男生站在漫天风雪中,飘雪将他头发染成半白色,同时也映衬着他过分白的肤色。
黑发上一点一点的细碎的白,沾染上清凉如水的月光后又好像会自发光一般,耀眼的像是整个银河系。
他校服敞开着,露出内里的白色衬衫,夜风将过宽大的外套吹得鼓鼓的,更显的他身形单薄。
修长的手指落在衬衫最后一颗纽扣上,他稍稍一用力。
木色圆形纽扣脱离衣物,被捏在他两指之间。
如果喜欢的话,那么他手中这一颗就是从天上摘下的星星。
“用这个吧。”
这四个字大概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雪,趁她毫无防备之际。
纷纷扬扬地落在她心上。
自此,心幻化成了一望无垠的雪地,而他行走着,又留下脚印。
能让裴伴喜欢下雪天的人,那也只有程清嘉了啊。
裴伴认真地将两枚木色纽扣嵌在雪人脸上之后,不甘心地和程清嘉说:“程清嘉,我想把它带回家。”
抬头,对上男生无波无澜的目光,她又强调:“这是我第一次堆雪人。”
当一件事情冠上“第一次”,好像就会变得有纪念意义。
她没有说谎。
一向对下雪天不感冒的裴伴,也不会喜欢在家门口堆雪人。
后来A市每年冬天几乎都会下雪,她会跟着大家一起从教室跑到操场。
厚厚一层的积雪几乎让整座学校陷入狂欢之中。
当她缩在一个角落,和夏芜伊一起堆雪人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两颗被她放在日记本里的木色纽扣。
那天她匆忙之下悄悄带走的纽扣。
裴伴当然知道她带不走那个雪人,即便捧着它上了公交车,也会因为暖气而化作一摊水迹。
在公交车发车前两分钟,裴伴从座位上起身,支支吾吾地对程清嘉说:“那个……我去买杯水!很快回来!”
她匆匆奔下车,跑进便利店,随便买了一瓶矿泉水就去前台结账。
出了便利店的门,她望着硕大的公交车的挡风玻璃,能清楚的看见司机大叔正在驾驶座上,手捧一份报纸,等着准点发车。
她蹲下身子,指尖触碰到那台阶边上的那一块冰凉,在昏暗的光线下,用掌心准确的感知到了那两枚圆形突起物。
将那两枚纽扣握在掌心。
裴伴单手插在口袋,重新回到温暖的车厢里。
穿过几排座位,她回到了程清嘉身边。
刚落座,裴伴便有意无意地提起:“那个……那两个纽扣……”
他语气淡淡,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还有备用纽扣。”
裴伴点了点头:“好。”
那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程清嘉,我能看下照片吗?”裴伴又说。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提出这个请求。
下一秒,男生将手里的相机移交给她。
小小的屏幕上,小小的雪人立在台阶边上,像是一个孤独又固执的守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