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经年之春尽夜(4)+番外
她指尖触及花瓣的那一刹那,整枝花——连花与花梗一起——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原来不是她胡思乱想啊,这里的花当真一触即散,阿缘缩回手,犹有余悸地回想起上一回见到它们时的情景。
那是去年腊月的事情了。甫入大夏后宫两年,阿缘对大夏彪悍的民风有所听闻,在宫里一直小心翼翼,便是少冉待她再温柔也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如母妃所言,她虽然是梁国的公主,可即使死在大夏的皇宫里,梁国也鞭长莫及,而大夏至多不过再请求梁国嫁一位公主过来。
她素日只在景阳宫附近行走,若是少冉传召,她才肯去别处。
两年里她没有见过别的女人,宫人说因为后宫至今只有她这一位皇后,并没有别的妃子,阿缘虽不信,却也无法验证。
两年下来,少冉对她一直温柔有加,但在景阳宫的时间也并不多,每个月约莫只四五日。母妃说男人是离不得女人的,像她父皇的妃嫔便不计其数,若是少冉没有别的妃子,怎地每个月只待那么几天?
何况两年仍无子嗣,阿缘心里也慌得很。
于是她借着散心的由头,头一回将皇宫看了个遍,无意间发现了这里。
玉安她们不愿意靠近,说这里是不详之地;阿缘却好奇究竟是如何不详,毅然踏了进来。
当那一整枝白花消失在她指尖之时,阿缘险些吓得尖叫出来,而逃出去以后,又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阿缘淘气地又用指尖碰触了另外几朵花,无一例外,那些花尽数整个儿消失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真似一场梦幻一般。
估摸着一刻钟快要到了,不想玉安她们担心地寻过来,阿缘转身便离开了。
这里是她的秘密,不能叫别人知晓,否则若是这些花被视为不详的妖物,一定会被铲除殆尽。
夜里少冉叫人前来通传说他宿在乾顺宫,阿缘便早早歇下了。
梦也来得早,来得更汹涌。
景阳宫里丝竹声声,歌舞升平,是她从未见过的繁华之相。
她高坐于凤座之上,殿内两边坐着许多宫妃,姿色各异,她一个也不认识,却奇怪地能叫得出各人的名号来。
譬如左边这列依次坐着德妃、王昭容、齐美人等,右边则是贤妃、李昭仪和陈昭容等人。众人看得开心,她心里却苦涩得很。
这个容色倾国的女人就是贤妃啊……连她这个见惯父皇后宫美人的也挑不出刺来。阿缘记得上一回的梦,贤妃宠冠六宫,连她景阳宫的人也敢动。
“听闻贤妃舞艺甚好,何不舞一曲,让姐妹们也开开眼?”德妃笑着说道,望向身边的几位妃嫔,令她们纷纷附和德妃的提议。
贤妃原本微笑着,脸色立时就变了。大夏习从梁国之礼俗多年,当众起舞之事除非是私下里与皇上共处,在其他任何场合都是对身份尊贵的人的侮辱。
贤妃原本身份低下,很为其他宫妃看不起。
“德妃妹妹,贤妃妹妹独舞多没意思,不若你同她共舞罢。”阿缘听见有人说话,继而发现说话的人是自己,吓了一跳。
她怎会是说话这么尖锐的人?
看得出德妃比她更为惊异,似乎不能理解她怎么为贤妃说话。
“娘娘——”德妃极为委屈地说道:“她是舞姬出身,娘娘怎能将她同嫔妾并提?”
德妃出身尊贵,很是瞧不起贤妃;或者说她害怕以贤妃的姿色令她们失宠,找着机会便要打压一番。
而贤妃看着像是个软弱的女人,听了德妃的话,也不过是低下头噙着泪,一语不发。
阿缘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无论是何出身,如今俱是皇上的妃子,亦要齐心服侍皇上。往后不许再说这种话,否则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贤妃听见她的话,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德妃则极为不忿,却不敢反驳她。
歌舞仍旧继续着,席间却安静许多。
众人散去后,玉芷见她面色和悦,低声劝道:“贤妃近日得宠,娘娘不思打压,还这般护着她,切莫养虎为患呐。”
“皇上最不喜欢后宫纷争,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总不能纵着她们惹皇上不高兴。何况皇上不过是喜欢她的舞姿罢了,原先不过想给她个美人的名头;是本宫不喜欢她们欺负地位低下的人,才向皇上提议晋她为贤妃。她再怎么样也越不过本宫去,你怕什么?”阿缘不以为然地说道:“往后这种话不要再提,若是传到皇上耳中,本宫只怕也护不住你。”
为着封贤妃的事,皇上还笑她荒唐,说没见过她这样大方的皇后;可她拿定了主意,谁也拦不住。
“娘娘!”她的话不仅没让玉芷放心,反而愈发担心:“娘娘心地好,便以为人人都同您一样良善,可这宫里的女人没几个是安分的,您这样放任她们,焉知她们会不会在暗地里算计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