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园(9)
莫年咳了两声,他是真的喘不过气,肺部被压迫得紧了,片刻都难以忍受地抗议。——示意这人松开。
莫年这才看清他的脸,霎时睡意全无。
他疑惑地开口:“洛承远?”
“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你,莫年腹诽。
“来这做什么啊……”
“陪你过元旦。”
莫年罕见地发愣,片刻之后他笑:“这有什么必要。”
“我想你了。”
这记直球也把莫年打哑了。
他们互相表白心意多久了?两年,或是三年?记不太清了,但说的话也仅限于书信上的什么“我心悦你”之类,那里说过这么黏糊的话来。
洛承远举起饭盒,问:“吃吗,饿了一下午。”
莫年探头出去,四处张望了一下,把洛承远拉近办公室:“吃,快饿晕了。”
他说着脱了白大褂——不知为什么,室温有些太热了。他里面穿了件针织衫,脱衣服时露出来一小截细瘦的腰。
洛承远盯着他看了一会,转头把桌上的东西堆在一边,打开饭盒。他用手碰了碰铁皮,已经不太热了。这才转过来问莫年:“我又不在意别人,有什么好看有没有人的?怕什么?”
“唔,”莫年思索了一会,“你会很难过么?”
“会。”洛承远用勺子舀了些甜汤,喂到莫年嘴边。
“这样啊。”莫年弯腰凑过去喝了,眯着眼道,“好喝。”
办公室有两把椅子,他懒得去搬,另一只又被洛承远占了,他干脆坐在了桌上,这才慢慢地说:“倒不是我怕什么,而是我怕你出事。”
“小心点,”洛承远皱眉,“以后少穿这件衣服。”
“怎么啦?不是挺好吗。”他上下瞅了瞅自个儿,又勾着脖子去看墙上的镜子,自我感觉良好。
洛承远递过去一碗粥,没说什么。莫年双手捧了,小口地啜饮着。
老实说,现在他没有什么“饿”或者“困”的感觉了。现在的状态很舒服,甚至比过去的两年都要惬意一点。这么久没见,居然也没有生出什么间隙来。
“你几时来的呀,上校先生?”
洛承远想了一会:“下午四时。”
“等那么久?”莫年突然有些难受了。
“嗯。”想见你,所以来了。
“莫年。”
“嗯?”
“吃水果糖吗?”洛承远摊开手掌,两颗红色,一颗青色。
“好。”莫年拿了一颗红的,是草莓味。
洛承远剥了一颗青色的扔进嘴里,他就问:“苹果味?好吃吗?”
“尝尝?”
“没了啊,怎么不多带点。”
“小姑娘给我的。”
“沾花惹草。”莫年撇嘴。
然后他受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从前洛承远只会吻他嘴角,而这次不是,他尝到了酸甜的苹果味。
“甜吗?”洛承远问。
莫年把嘴里那颗糖咬碎了咽下去,脸颊发烫,没有说话。
洛承远慢条斯理地喝他剩下的粥,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一副坏事得逞的样子。
“出去走走吗?”洛承远拎起椅背上的风衣抖了两下。
莫年迟疑了片刻,说:“也好,带你逛逛。”他伸手拿了风衣穿上,又顺便掐了一把洛承远手心。手被人捉住了,挣了一下,没挣得动,干脆反握回去。
“洛承远,你喜欢我什么呢。”他看着人的眼睛,把他拉到眼前。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顺眼了。”
“看谁都顺眼吗。”
“怎么会。”洛承远笑,“只要是你,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莫年缩了缩脖子:“肉麻。”
他们走到一大片空地,有一只吊得偏高的秋千挂在树上,不像是给小孩子的。
“那些小护士,大约只十七八岁,打了这只秋千,成天往这儿跑。看见我还一口一个先生地喊,也不改。”
“占便宜啊。”
只喊先生,不加姓是一种很亲昵的称呼,是女子称呼丈夫用的。虽然先前不是这样,但渐渐缩小到了这个范围。
“是啊。”莫年有些无奈,“没有办法,总不能因为我听不惯,就不准这样吧?”
“可惜我并不能唤你先生。”
“若夫人要是愿意,我也不介意。”他破天荒地说这种话,自己却害羞得连耳朵尖都泛红。
“嗯?”洛承远看他。
“先生,先生。”他连声更正。
“上去坐坐。”洛承远撺掇他。
莫年半推半就地上去了,洛承远在他身侧小幅度晃着麻绳。
“为什么会想要表明心意啊。”他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过来,“我并不值得托付终身吧。”
“是这样。”洛承远点了点头,“但遇见你之后,我才开始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