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谎(18)
他笑着的样子,他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的样子,他喊着她的名字的样子,他喊着别人的名字的样子・・・・・・
那颗心不可抑制地又刺痛起来,成小芽苦涩一笑,闭上眼睛,懒得去想了。
细细簌簌的铲土声,四周似乎光亮起来,成小芽被那光刺了眼,微眯,再次睁眼时见那人的眼睛血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双手沾满混着血水的泥土,一丝不苟的发此刻凌乱不堪,神态疲惫,十分狼狈,与平日那端正齐整的模样相去甚远。
她躺在棺木中看他,竟有种十几年未见的错觉。
他伸出手;
她想要去抓,又往后一缩,停在半空,与那双眼四目相对,终于还是抓住那血痕交错的手。
“对不起。”
成小芽听到他说‘对不起’,其实她想说你并没有欠我什么,老爹的事情着实怪不到刘镜之身上,说到底这整件事情皆是因着自己而起,如今听他道歉,又是难过又是羞愧,抽抽鼻子又哭了起来。
刘镜之见她哭,慌乱起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从何安慰,轻轻抱住她叹道:“你一哭我倒没了主意。”
成小芽抽噎道:“我哭是、是为我爹,是我把他气死了,我不、不孝・・・・・・呜呜呜・・・・・・”
“你爹其实早就病入膏肓,他怕你担心未曾告诉过你,你不必过于自责。”
“可终究是因我他才・・・・・・我・・・・・・”
成小芽又哭了小半时辰,哭得嗓子哑了,这才稍稍停歇,她看着棺中老父安详的面容,心中又是一阵难过,跪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亲手将棺盖盖上,堆好坟,再磕三个响头。
她看身边的刘镜之也跪了下来,本想说你不必如此,突然肩膀一重,侧头一看,竟是刘镜之靠在她肩上,昏迷过去。
天空飘下几丝细雨,隐隐几朵乌云飘来,夹着风雨欲来之势。
成小芽摇了摇刘镜之,见他不省人事,摸摸他的额头,却是发了高烧,若是现在扶着他下山,只怕半路就要碰着大风大雨,这发着高烧再淋着雨,要是加重可就糟糕了。
成小芽看到不远处有个茅草搭的棚子,心想还是先去躲躲雨吧,思索间,几滴红豆大小的雨珠落到脸上,她将刘镜之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搂着他的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着他走到了茅草棚子。
雨肆无忌惮地大起来,成小芽从棚檐边扯了几捆干净的稻草铺到地上,让刘镜之平躺上去。拿出帕子替他细细擦去手上的泥污血渍,见他手心手背上皆是细小伤口,可能是方才被小石子割破的,成小芽抓着他的右手摩挲自顾出神,那手猛地反握住她的左手,她侧头看他道:“你醒啦,”瞧他仍是合着眼,两道眉皱得紧紧的,成小芽又听见他说那个名字‘李序’,声音里满是焦急,又如挽留一般地叫着‘李序’二字。
成小芽的心又开始刺痛起来。
成小芽掰着那只手,越掰越紧,只好随他握着,听他梦呓,皆是念着‘李序’,可见‘李序’在他心中是非常重要的人,或是哪家的千金,求而不得,这才心心念念吧,成小芽心想:为何偏拿我当替身呢,岂非我与那千金模样相似?那千金也长得太过寒碜了些。
天地间只剩瓢泼雨声,朦朦胧胧中,远山如画,那雨打落一地枯叶,那叶咬着纸钱再被雨水压进地里,从地里跳出一只虫来。
成小芽盯着那人的脸,半响,轻轻扇了他一巴掌,勉强勾起嘴角笑道:“你拿我当人替身这事儿就算清了。”
成小芽手覆到他额上,高温未退,拿了方才擦手的帕子,沾了污渍,不成样子,她想要起身,可左手被刘镜之抓着,只好挪了挪身子,伸长了手往茅草棚外接雨水,一只手搓着手帕,将它洗了半净,把拧半干的手帕对折两半,搭在刘镜之发热的额头上。
想了想,又觉得效果不太好,记得书上说帮发烧的人擦身体降温,效果最好。
成小芽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要是继续拖下去,只怕他要烧成傻王爷了。
这一想,心中那份本就不多的小女子羞怯就去了一半,成小芽右手抓住刘镜之衣襟、连着中衣也一齐扯开,不看还好,这一看令成小芽惊叫出声,不为别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是刘镜之身上竟然有无数条半寸宽大大小小,交叉的长痕,有些堪堪止住了血,有些则因衣料摩擦,又将血磨了出来。
成小芽颤抖着轻触那些伤痕,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昨晚他到底是去了何处?还有为何筱琪要让她躲进棺材中,究竟王府发生了何事?筱琪她现在如何?一连串的疑问,成小芽摸不着头绪,这短短两天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隐约觉得这些事好像有什么关联,却想不出到底它们之间的关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