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重重，止步难行，电梯到了楼下。

郜栖汐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到时候见招拆招好了。转过楼道口，大厅，郜栖汐一眼就看见了他。

黑衣裹身，黑色碎发散落在额前，遮住半拉浓眉，下面是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淡淡的，读不懂情绪，薄唇在看到郜栖汐的那刻，微微动了动，溶解了一脸冰冷。

郜栖汐走进站到他跟前，奇异地发现，那双让她有些惧怕的鹰眼，里面竟无故平添了些许柔和。

他出神凝了她一会儿，迟疑开口道，“汐汐，好长时间没见，你又变漂亮了。”

“谢谢，”郜栖汐冲他笑了笑，“进里面说话吧。”

“不用，就在这儿，我……”叶晟寒说到一半，瞥见了前台处工作人员飘过来打量的目光，他顿住想了想，“去里面。”

郜栖汐在前面带着路，叶晟寒紧紧跟在后面，路过前台的时候，他突然转身，面朝着工作人员站的那片，目带寒光，深深地望了几眼。

郜栖汐安抚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是真的很疑惑。她不敢相信，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自闭症患者，他是怎样连着两次都准确摸索到了她的位置，中间肯定费力不少曲折。

就在郜栖汐对他面露愧疚的红了眼眶时，叶晟寒瞥向别处的目光投回了她身上，视线划过她的唇角鼻子，落脚在她眼睛上。

或许是有人教过他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吧，直到同她的目光对视，他才开了口，“问了别人。”

淡淡的语气，依旧面无表情，他对郜栖汐的伤感介怀无动于衷。

“我听说你被亲生父母接走了？”郜栖汐见他许久不说话，试探开口。

叶晟寒突然站了起来，四处盲目寻找着什么，情绪焦躁，动作粗暴。

郜栖汐吓了一跳，“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16号的飞机，16号……”叶晟寒忙乱之中自言自语的几个字，让郜栖汐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试探着开口，“今天十四号，你是要

在十六号回去吗？不着急，十六号还早，来得及。”

“来得及？”叶晟寒停止了动作，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直直看着郜栖汐，征询她的认同，“还能赶得上对吗？”

“能的。”郜栖汐说着还使劲点了点头。

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叶晟寒走到沙发旁猛地坐了下来，身体也松懈着。

郜栖汐坐在他对面，拿起他面前的杯子递给他，“喝口水。”

叶晟寒听话地一口喝完，须臾竟露出尴尬难堪的表情，他脸微微泛红，半低着头不敢看郜栖汐，半晌才哼哼唧唧开口。

“老师说这样是不对的，刚刚那是失态，不礼貌，要向对方道歉，但汐汐也说过，我和你之间不用说‘对不起’三个字的。”

他顿了下，抬起头，不知道是在炫耀还是在保证，“老师说我进步很大，大概再有，”他向郜栖汐深处一只手掌，又缩回两根手指，“再有这么些年，我就可以变得和汐汐你一样了。”

郜栖汐不知怎么突然鼻子一酸，她被眼前的叶晟寒感动到了。

眼前的叶晟寒让她想到一句诗，“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这大概就是人生吧。

“对了，”叶晟寒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

“告别？”郜栖汐惊讶出声。

叶晟寒没理她继续说着，“他们要带我去国外很远很远的地方治病，我偷偷跑出来跟你告别，保姆告诉我是16号的飞机，让我一定不要晚了，不然会很严重的。”

“你偷溜出来的？那……”郜栖汐还没说完就被叶晟寒打断了。

“你不要说话，让我说完，一打断，我就忘记了。”

叶晟寒想了想，接着说道，“那个女人跟我说了，我这样汐汐是不会嫁给我的，那是一厢情愿，是在对汐汐道术绑架，我在让汐汐为难，汐汐对我不是男女那种喜欢，我对汐汐也不是，我们就像哥哥和妹妹一样，是亲人，不可以结婚的。”

叶晟寒说的语无伦次，郜栖汐勉强算是听懂个大概，那个女人应该指的是他的妈妈，道术绑架，应该是道德绑架吧？

“好了，我说完了，汐汐说吧。”叶晟寒出声打断了郜栖汐的思绪。

郜栖汐突然不知道该不该问那个问题，纠结中问出了一句，有些词不达意，“你喜欢小孩子吗？”

叶晟寒点了几下头之后，又摇了摇头，“不喜欢，小孩子很讨厌的。”

郜栖汐突然不打算问他了，问不问又有什么区别，不管是不是他的，其实结果都一样，她不会告诉他，她还是会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