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入罗帷(18)

他温热的手指离开了，留下三五块坚硬、冰冷的碎银子，硌得她掌心生疼。

锦幔痴痴地看着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昨天这个时候，是谁把她摁在尘土飞扬的地方……晨雾正浓，锦幔周身发冷，不禁想起红顶庙的清晨，难道说，他们周旋了一大圈，其实并没有什么进展。

“我……”锦幔想大度些，可是手却像中了蛊，紧紧拽住他的衣袖。

锦幔尽量让自己平静些：“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

“是不是你……”

“不喜欢我了”几个字如鲠在喉，说不出口，因为他本来就从未说过“喜欢”二字。

白尊轻轻拖拽，把衣袖一丝丝，一寸寸从锦幔手里抽了出来。

锦幔顿时手心灼热，就像握着一块烧红的铁片。

他可真决绝啊……锦幔死死拽着他，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可是……如果……

每一次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都会想起白尊温热缱绻的吻，比起难以捉摸的心意，那是触手可及的温存。

锦幔红着脸，闭上眼睛，踮起脚尖，沾上他的唇，她睫毛滚烫，呼吸也是滚烫的，像喝醉了酒。

两人退了几步，白尊立刻反应过来，扶住她的肩，以前都是他主动的，这次就像挨了一记狂乱又甜腻腻的暴雨梨花针。

她强忍着眼泪，嘴唇颤抖，一直吻着他，退到了回廊的尽头。

再走就是书房了。

后院里最大的一间便是书房，门前掩着一排竹子和回廊，月影时分，清香浮动。

他们靠了一下，门便开了。锦幔跌坐在白尊身上，长袖松弛，只觉无颜见他，伏在他肩上哭泣。

眼泪顺着睫毛滚入他嘴里，又咸又凉，白尊一时也不知怎么收场，这女孩是想勾引他吗，可是刚才那种吻，毫无章法，又怎么算得上是勾引？

锦幔卷起裙子，蜷缩起双腿，颤动像一块煮化了的桂花圆子。

这就有点像勾引了，白尊脸色微红，伤口刺痛，臂上的，腿上的，耳朵上的陈年旧伤一齐发作起来。

锦幔汗珠莹润，滴入他的衣领，划过他的脖颈，露出的肌肤如月光般清冷。

他只觉得刺眼。

“锦幔。”

他咬牙说：“你不能这样。”

第10章 初愈

“你不能这样。”

白尊起身，拾剑，冷峻得让人敬而远之。

锦幔被他冷到，身上的嫣红渐渐褪去，一想到刚才的羞耻，便如同掉入冰冷的湖泊之中，羞愧得无法呼吸。她真是太卑贱了……

“你不能这样。”白尊才说了一句，突然尝到唇边的清甜，是锦幔惯用的花膏，像江边的糖霜一样淡。

他不想尝第二下，忙用衣袖擦拭着唇边、耳后和脖颈。

锦幔心里难过，拂去泪痕。

他眼神很好，不用开灯，径直走向书案，找到紫砂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冰冰的茶水，像喝酒般喝了两三杯。尽管他低着头，可是余光还是瞥到了她清幽的影子。

锦幔正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系着盘扣。

这么难系的东西，刚才是怎么解开的。他想出门，却不想经过锦幔，便打开窗户，准备从这里翻出去。

“且慢……”锦幔握紧衣角，心中有一团阴郁，刚才的狂风暴雨不但没有让它消解，反而越积越多，压得她快要炸开。

“白公子，我实不稀罕你的官职，也不稀罕一个妾室的名分。我不奢望你能认认真真地看我一眼，也不奢望你能客客气气地和我说一句话。离开沐州的时候，陈太婆让我离你远些，我答应了，因为我知道自己最好的出路是做蚕女，最不济是在院子里做侍女，但是……当我看见你，我却把这些都忘了，只有一种奋不顾身的冲动，不怕得失，不怕输赢……”

她咬住唇说：“我觉得你也一样。”

什么一样？白尊笑笑，跳起来抓住窗楞，用力牵引，纵身跃入青涛耸动的竹林之中。

“我实不稀罕这些……”

云层遮住月色，孤寂的屋子里，一位长发飘飘的美人在吟着这句，如一只鬼魂，在诵吟着自己的执念。他好像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像一个可爱的君子。

一只红色的纸灯笼，随步履一前一后，不住摇晃，停在了书房前。

“锦幔？”小木梅看她晕倒在青石砖上，忙把她揽进怀里：“锦幔！你怎么这么烫！”

她睡到半夜，听见书房有响动便过来看看是不是李骏惠在这里，也好表现一番，没想到捡到个女鬼般衣衫不整的锦幔。

这丫头又笨又傻，白天跟白公子出去，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来时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让她离这些目中无人的公子哥远些，她也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