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11)
“若为难便不必讲,我亦不问。”
展念轻叹一声,坐在床前脚踏上,“良宵引,剧毒,致命。可是八爷说得云淡风轻,我还以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药……”
“你胆子小,何必让你徒增忧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展念抬眸,昏黄烛光下,全无白日或娇媚或温柔的姿态,一双眸如皎皎明月,清清淡淡,却无端牵惹心肠。“这是我第一天认识你,可是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有个非亲非故的人为我付出如此代价,也许你是因为我长得像九福晋,所以有保护欲,可是我依然铭记在心。”
胤禟凝视她良久,“你与她不同,我已分清。之所以护你,只因你需要,而我有能力。正如你救那素昧平生之人,亦是如此道理。”顿了顿,又解释道:“方才我言语失当,我本意是让佟保与你同去,怕你救起之人非善类,或有不利。”
展念一愣,装模作样将头磕在榻边锦被里,闷声道:“奴婢误会主子,罪该万死,请主子责罚。”言罢抬头扮了个委屈屈惨兮兮的面容,如待宰羔羊。
胤禟淡笑,“罚你明日继续研墨,不许休息。”
展念亦笑,抱膝往榻边靠了靠,“虽然刚认识你,还有八爷,但却觉得完全没有陌生感,也许我前世真的见过你们。”
胤禟笑意转深,“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遇见你们,我觉得是一场梦,可现在,我却觉得从前才是梦。”展念感慨,“其实我不是个特别容易和别人交心的人,但今天知道你为我挡了良宵引,又见到发作以后是那样的,我真的……”郑重对上胤禟双眼,“若哪一天我也能给你挡刀剑,我一定……”
“何须你替我挡刀剑。”胤禟说着,眸色却有些失神,“我只缺个侍书丫头。”
展念看着他,“你跟八爷和四……不太一样,一点都没有皇子的架子。”
“你亦和旁人不同,”胤禟注视展念,“你不怕我,也不怕八哥。”
展念好笑,“为什么要怕你们?你们虽然身份贵重,但不同样都是人么,又不会吃了我。”忽然想起古代下人命如草芥,便故作警惕道:“你老实说,有没有对下人动过刑?”
胤禟含笑道:“夜已深,你再不去,便做第一个。”
展念起身,“你好好休息吧。对了,你睡觉,不熄灯吗?”
胤禟望向微弱灯烛,垂眸黯然道:“不,且留着吧。”
第5章 我亦飘零久
习惯了昼夜颠倒的作息,展念醒时已日上三竿,一个激灵爬起来,下意识便要摸手机,见到周遭景象才缓缓反应过来,苦笑一声,“这个梦还没醒呢……”
知秋上前笑道:“姐姐占着我的床榻睡了一晚,可算醒了。”
梳洗方毕,就听帐外胤禟低唤,展念走出,见他一身玄青常服,眉眼淡漠桀骜,随意一站便气度飞扬,不禁眼前一亮,笑道:“九爷亲自前来,有何见教啊?”
蓝衣裙,双平髻,素手挑帘栊,倩影映秋阳。胤禟移开目光,不动声色道:“八哥邀你共进早膳。”
“真的?”展念且惊且喜,但转念一想,“你也一起吗?”
胤禟板着脸转身,“八哥的原话,是让我带上你。”
展念跟在他身后,加紧几步凑上前,小声问:“身体还好吗?”
“很好。”
“对了,听知秋说早上你们围猎来着?哪位皇子猎到的最多呢?”
“九皇子。”
展念莞尔,只当他玩笑。据她所知,精于骑射发必命中的是十三阿哥,远征西北驰骋沙场的是十四阿哥,论武,似乎没他胤禟什么事啊。
前方一个气派华美的蒙古包,想来是胤祀住处,忽见帐外侍立的小厮进去,拖了个梨花带雨的小丫鬟出来,斥道:“没用的,盘子都不会端,白丢了爷的脸面!阿文,把穗儿带下去,听候发落!”名唤阿文的小厮愣了一瞬,忙上前半拖半拽将穗儿带下。
胤禟微不可察地皱眉,一旁的展念早已黛眉深蹙,又见那小厮低眉顺眼地请安掀帐,忍不住腹诽他奴颜媚骨。
入帐与胤祀见礼,胤祀一袭月白长衫,气度清华,见之忘尘,笑容温和一如既往,“你二人并肩而来,我恍惚一瞧,还以为是何方璧人。”见展念未解其意,又道:“尊卑有序,可与九弟并肩而立者,唯有福晋,其余人等,身后侍立。怎么,这一路行来,九弟竟未曾告知?”
展念闻言退后,见胤祀淡泊而立,不由道:“我刚刚看见一个丫头……”
“可是要为她求情?”胤祀了然,“姑娘之善,感同身受。然府中人口杂然,以法方能约束,法不立不行,若因恻隐而有所宽宥,则人人不平,人人侥幸,将何以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