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110)
字字如刀,似要将一颗心戳成千疮百孔才肯罢休,只是展念也不知,到底是他的心,还是她的心。
她惯常淡泊,从未说过这样多、这样歇斯底里的话。
她从来都知道怎样让他最痛,每说一句,胤禟的面色便苍白一分,听到最后,连抓住她的双手都在颤抖,就在展念以为下一瞬,他就要将她摔出去的时候,他却如斗败的公鸡,丧失了所有的强横,只轻轻问她:“展念,你可懂得?”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缥缈,他缓缓地,又重复了一遍没头没尾的问题,“你可懂得?”
相思成疾,噬骨焚心,日日夜夜辗转难眠的悔痛,朝朝暮暮念而不得的渴望,百转千回的心意到了口中,却只剩下一句惨淡无力的追问。
……
“有些事,九爷永远不会对姑娘提起,但臣僭越,非说不可。”
……
展念叹息一声,“九爷,我们罢手吧,再纠缠,定是要面目狰狞了。”
胤禟良久不语,再抬眸时,眉眼已重归冰冷和狠绝,“不可能。”
“……”
“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胤禟,永不放过展念。”
作者有话要说: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第39章 同居长干里
展念被禁足于往迹园中。
九年前,胤禟尚且是个清闲的皇子,如今,除却每日的朝会,还有繁多的政务和商务,不是在府中见客,就是在八贝勒府议事,听知秋所言,似乎还要抽空管一下府里小格格小阿哥的琐事。
但无论多晚,必要到往迹园一看。
知秋但见九爷神情冰冷地来,满面怒气地去,而展念从来都是波澜不惊,意态闲闲,或抚琴,或品香,或执卷,兴致好时,甚至会去摆弄一下园中沉寂已久的西洋琴。
“这海棠的香气,新鲜清透,倒比宜妃娘娘宫中的更好。”
知秋笑道:“这些年,我跑了许多家,论调香,还是首推白氏香铺,他家的香总能别出机杼。”
“我当年不过一句玩笑,你竟这样上心。”
知秋只顾看着她笑。
展念拨了拨炉灰,低眉轻嗅,“似乎加了沉香和白蜜。”
知秋正要接话,忽见月洞门前一抹藏青锦袍,立刻噤声起身,行礼告退,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眼见两人又要吵架,此时不遁更待何时。
展念亦起身,屈膝一礼,“见过九爷。”
胤禟将一张请帖摔在桌上。
展念拿起细看,原是齐恒和白月的婚礼请帖。
古代成婚皆是提早半日送帖,实则不过一个形式,左邻右舍早将日子打听得清楚,只等送帖人上门,便出发赴宴,然而展念久居府中,不通外界,是以看到请帖不免愕然,“今日成婚?”
“齐恒亲自送来,让你去白家。”
“哦?”展念懒懒抬眸,“九爷准民女出府了?”
胤禟冷冷道:“我陪你去。”
“谢九爷。容民女告退,稍事梳妆。”
展念的服饰大多素净,所幸那日九香居赠了她一套桃红色的衣裙,本以为是压箱底的东西,竟有了用武之地。
半晌,门推开,胤禟向她望去。
因她偏爱浅蓝,甚少穿其他颜色的衣衫,他便觉得她适合干净明澈的蓝,今日忽见她一袭桃红色衣衫,竟是满园春色也压不住的艳。裙裾层叠,深红至浅红次第渐变,衣襟袖口绣有灼灼新桃,仿佛行止之间便有暗香。三千青丝用红色的发带挽起,略施脂粉掩去微白的面色,耳下坠着两枚细小桃花,顾盼间,分明是比桃花更为娇媚的神采。
齐恒提前送了请帖,赶到白家时,街坊邻居尚未到来,白月正坐在妆台前,一身红色的喜服,妆容精致,发髻高挽,眸色亮得惊人。见到展念,急匆匆起身道:“早听说念姐姐回来了,却一直不得相见。”
展念微微一笑,“我记得,你小时候看到我便躲,如今竟也想我了?”
白月看了一眼门外的男子,“我是替九爷高兴。”
“我听齐恒说,白氏香铺,亦在他的名下?”
白月颔首,“九爷虽为东家,实则从不插手店里的买卖,只在遇到难处时指点一二,他于我和齐哥哥,是兄长,亦是恩师。”
胤禟与白月非亲非故,本不应进入大门,然而白老夫人看见他,甚是亲热地请他进院,推辞不过,胤禟只得入内,然而仍守礼立在屋外,绝不向里间探视。展念只看见他的背影,冰冷的、孤清的背影。
白月轻声道:“念姐姐,每年除夕,九爷都会去齐哥哥的客栈,只在院中坐着,什么都不说,子时将近便离去,他是真的……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