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4)
想通此处,展念心下放松。这才想起身后的九皇子,“敢问,呃敢问,九皇子名讳?”
“胤禟与八哥不同,散漫之人,不必拘礼。”
展念在记忆中检索,九皇子胤禟,胤祀争位的最有力支持者,有钱、阴险、酒色之徒……仿佛不像?展念摊开掌心,慢慢划出“禟”字,“是这么写吗?”
“是。”
展念点头,“多谢胤……九皇子赐教。九皇子恕罪,我……小女子不大懂礼,直呼人名习惯了。”
“彼此。”胤禟倒波澜不惊,“私下如此,无妨。”
展念吃了一惊,是她对古人等级森严不得僭越的印象有偏差,还是这短短初见,九皇子对自己已有那么几分说不出的心。正寻思,胤禟又道:“姑娘似无男女之防。”
展念审视了一下自己处境,胤禟持缰策马,仅有的一对马镫又被他踩着,她无法掌控重心,颠簸中几乎倚进他怀中,“嗯当然,男女授受不亲,只是此刻身不由己啊。”
前方已可见零星的蒙古包,胤禟忽然勒马,解下身上披风,“既无男女之防,系上。”
“干嘛?”
“你身着宫装,被人看见难免招惹是非,挡好。”
展念忙将披风系得严严实实,连帽子也戴好,自认甚是低调地随二位皇子入营。立时有小厮上前牵马待命,胤祀温和道:“展姑娘,我处多有不便,你且跟着九弟,可好?”
展念揣摩这“多有不便”,大约是因胤祀受皇帝器重,需格外谨言慎行?史册记他妻妾极少,也许他洁身自好?温温柔柔地俯首:“听凭八皇子安排。”
胤祀看了眼胤禟,半开玩笑道:“九弟性子不好,当心他欺负你。”
展念又揣摩这“不好”二字,面上仍楚楚脉脉,“谢八皇子。”
胤祀含笑而去,胤禟问她:“会什么活计,我去安排。”
展念盘算,会演戏、会跳舞、会弹钢琴,遂无奈道:“会的,大概都用不上……”
“可曾识字?”
清朝的字体……展念心虚道:“略懂,略懂。”
胤禟面上浮出一丝微妙的别扭,“这几日你且伺候笔墨,学学规矩。”吩咐身旁的小厮:“带她去找知秋。”
这位知秋姑娘的营帐与胤禟营帐相隔不过十步,小厮掀开帐帘,只见一个稚气未褪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正煽炉煮茶,闻声抬头:“佟保,带谁来啦?”
佟保简洁地交代:“爷新得的丫头,好生打扮了,伺候笔墨的活。”
知秋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伺候笔墨?”
“没听错。”
知秋了然地和佟保交换一个眼神,“明白了,放心。”待佟保走后,便笑盈盈凑上前,“侍女知秋,见过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叫展念,请多指教。”
知秋拉着展念榻上坐,“姐姐先歇着,一会儿咱们吃茶。”说罢又去照看方才煮的茶,“终于给我找个伴了,炕几上的小食是京城五品记的,姐姐别客气。”
“那个,冒昧地问,”展念打听道:“你在府上,是个什么地位?”
知秋想了想,“府上内务我管一半,而且……九爷身边的侍女,就我一个。”
展念抓住关键词,“身边?”
“就是,除了浣洗洒扫这样的粗活,泡茶理书这样文雅些的活,都是我做。”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九爷不是那种刁钻的主子,日常没什么事。更近身一些的就是佟保做,轮不到我们。”
“听上去,你地位挺不同。”
知秋边替展念倒茶边说:“姐姐新来,不知咱们九爷,都十六了,迄今未近女色。宜妃娘娘和郭贵人着急,各式各样往府里送,九爷呢,统统给个妾的名分了事。而我,是第九个。”
展念亦热衷于八卦,接了茶道了谢,发表观点道:“第一,十六未近女色不是什么大事,还小嘛。第二,娘娘还是贵人的,操之过急有可能适得其反,使九皇子对女人产生排斥。第三,你不是侍女吗,怎么又是妾?”
知秋拿起一块桃花酥咬下半边,“第一,八爷今年十八,府上小皇孙都有了,十六还小?第二,九爷少时对九福晋很是倾慕,排斥女人纯属无稽之谈。第三,九爷无心我也无意,只因我原是贵人的丫头,送回去岂不拂她的面,所以留我干些杂活便罢。”
初见八、九皇子时,展念便被拿来与九福晋比较,“九福晋……”
“皇上一纸婚约,聘了董鄂府嫡女为九皇子妻,尚未过门。董鄂氏乃名门望族,惯出美人,先皇的董鄂妃正是出自此府。”
“这位大小姐也十分了得,少时太后宠爱,居住宫中。有脾气,有个性,人人都怕,人人都服,她的事迹三天三夜讲不完的,八爷九爷皆与她交好。订了婚约后,她便出宫回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