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兰特(10)
“我看不出我们两个和他们有任何关联。如果有的话,那大概是你恐怕会和阿尔伯特亲王一样短命。”
可是费利佩的话真的突然激起了她对这位女王婚姻的联想。撇去历史的刻意粉饰和小报的卖力渲染,扯下所谓恩爱夫妻的外衣,也不过是这样不堪的内里。在维多利亚女王本人的日记中,婚姻带给她的记忆,不过是丈夫的控制欲,对她的国家内政的肆意插手,甚至在她怀孕期间无数次明里暗里的夺权。
“所以我怀着安妮的时候你好像很开心——终于有机会趁虚而入。就像当年我代孕生下路易和伊莎贝拉的时候,你大概很失望吧。”
她凝神想一想,任何一个人类社会也好,甚至是动物族群也罢,没有生育的能力都是无法为继的。可是在自诩文明的人类社会,对于女人而言,生育的能力仿佛是一种可怕的原罪和诅咒。为了这种能力,女人不得已交让出获取生存资料的能力,也交让出独立和尊严,被驯顺成生育的工具,并为此沾沾自喜,更有甚者还会为失去这种能力呼号悲泣。
“当然,你根本不需要时时握住盖兰特家的权柄。我可以帮你。可你就像一只护崽的母狼一样,死死地握住不肯放手,你就那么喜欢权力吗?”他抬眼,神色充满了鄙薄。
“帮我;还是想控制我,继而控制我的家族?”
“有什么区别吗?我们反正已经是夫妻了,你的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话说回来,你比你父亲其实差远了。”
莫满不在乎他的评价:“可能吧。如果他早能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的话,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所以你也知道你不如他,或许我比你更适合来帮你照管这里。”
“你没懂我的意思,我也许不如我父亲,但是不意味着你就真的能把整个盖兰特家族玩弄于股掌之上。”
“那又怎样,只要我想,我还是可以取走朱利安的性命,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得到你。看你,总是这么的不可一世,端着端庄稳重的架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最后,还不是一样。”
莫平静无波的神色终于在费利佩主动提起朱利安的时候乍然破裂,她的十指狠狠地攥在手心,一直攥到指甲嵌到肉里,痛得麻木无力了,反而轻笑:“你真的以为我是一直不能杀你才留你到今天的吗?”
Scene 9
费利佩神色一紧,举起的手腕却缓缓地垂了下来,然后以迅雷之势突然暴起一拳向她砸过去。
莫并不被他的虚晃动作所迷惑,她侧身躲开了那迎面而来极快的一拳,忽然伸手往他的上衣口袋里面一摸。然后只听见轻而闷的一声响,费利佩犹如泄气的布袋一样,无力地坠在地上。
那是她放在那里的口红。费利佩看着她放进去的。他以为那不过是她突发奇想的情-趣。
他抬头震惊地怒视着莫,既惊且惧,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一样。
她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过是一个依仗着家族荫蔽的无能继承人,她古板无趣又因循守旧,只有靠这个家族姓氏加在一层表面的荣光。他这些年只要稍加用心活动,就可以轻易在盖兰特庞大而错综复杂的运作网络里放进自己想要的人。
他的喉咙发出如同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一样的声音,但莫大概能从他的眼神中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他们之间的博弈,战场从来都不是盖兰特家的尺寸之地。
半个月前,她终于得到了完整的这些年费利佩在盖兰特家族埋伏的内线,以及持续数年对这些人的追踪记录报告。那是一份庞大的数据情报,他的人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寄生在盖兰特家族延伸在这个世界各个角落的势力,并汲取养分随之壮大。
但她依然按兵不动。
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步也是第一步,她要把埋在这里——整个盖兰特家族的心脏,她的近身——的他的人也一并连根拔起。只有把心脏的隐患全部消除了,她才能真的放开手去攫取她想得到的东西。
这一步是最危险的,因为她第一次把自己完全不加防护地暴露在对手的势力之下,而这颗繁复陈旧的心脏早已经布满了费利佩的人。
“你知道这个世上有多少种杀人的方法吗?”她突然说,“长期规划,临时起意。不过最重要的是应变足够快,后路足够多。”
接着,费利佩听她轻声细数着他们结婚以来每一次可以下手的机会,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致命恐惧。自他们结婚以来,每一时每一刻,他在她眼里都是她□□准心瞄定的靶子。
可是这一切本来就是他自找的。他太自大了,总觉得和自己的婚姻最终能够俘虏她,多天真!他对她背后恨毒的眼神视而不见,总是自欺欺人地想当然认为他们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下,她对他不可能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