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煮青梅(12)
自温婉的灵堂设于此处后,李淡安便埋头长跪不起,一言不发,直到听见这番话,他方抬起头,看着踮起脚扒在灵柩上的卿绵,还有她身后那一串带着血的足迹,眼神微动,一闪而过的欣慰与心疼。
他单腿支地踉跄着起身,跪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了,稳住身子缓了一瞬便抬步走向卿绵。站在她身旁,望着灵柩里的娘亲,李淡安单手揽着卿绵劝慰道,“绵绵,不要哭了,娘亲不会怪你的。”
“娘亲虽然不在了,但是只要你想,她依然会以另一种方式守护我们身边,绵绵要带着娘亲的那份守护平安快乐地活下去啊。”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悬挂在椽木上的白绫随风飘动,似在附和着李淡安的话。
卿绵仍抽噎个不停,李淡安担心她的脚伤,只得双手环住她的腰抱她坐在隔间的榻上,用湿帕子擦干净卿绵小脚丫上的血和泥巴,从清茶处讨了药给她包扎。
卿绵不愿离开灵堂,便陪着李淡安一同跪着,然她身子骨还未长结实,若是这般跪着时间久了定会会伤了膝盖,故而李淡安让半夏取了棉垫置于他身侧,说服卿绵坐在垫子上。
温婉生前喜静,曾有一日闲话家常时提过一句百年之后想安身在灵山,山青水秀,鸟语花香,还坐北朝南远眺便是长安。那时,她的眼里尽是思念。是以李淡安便央求卿风选了灵山一隅做温婉的身死归处。
灵山因这绵绵细雨被烟雾笼罩着,宛如披上了一层薄纱,山间那本应开在春季里的杜鹃却在这梅雨时节开满枝头,漫山遍野如血般鲜红的杜鹃怒放着,绚烂而诡异,迎接着山下的人儿。
李淡安跪温婉墓前,看着最后一抔黄土盖在她的灵柩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因下雨变得湿软的土地都被磕出了印。
“安儿,走吧。”云暖蹲下身子轻抚着他的头说到。
李淡安跪直身子摇摇头,“云姨,你们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和娘亲待一会儿。”
云暖听着他强忍着哽咽说出话,轻声叹了一口气,“好吧,那让你卿风叔叔陪着你好吗,你一个人云姨不放心。”
“娘亲,绵绵也要在这里陪着淡安哥哥。”卿绵站在李淡安身旁对着自己娘亲说到。
未待云暖开口,却听,“绵绵,你乖乖跟着云姨回去吧,淋着雨生病的话我们都会担心你的,而且你又得喝那苦苦的药了。你放心,安哥哥很快就回去找你,好吗?”李淡安柔声劝着卿绵。
卿绵看了看李淡安,又抬头看看云暖和自家爹爹,拧着眉纠结了片刻,还是不要喝苦苦的药了。她抱住李淡安,拍拍他的背说,“淡安哥哥不要难过,你还有绵绵哦,绵绵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淡安面色平静,心却软得一塌糊涂,刚收回去的眼泪又不自觉地从眼角流出来,头抵在卿绵肩上蹭干眼泪,他收紧手臂用力地回抱卿绵一下将她松开。
云暖抱起卿绵起身,同卿沐他们一同向山下走去,留了卿风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陪着李淡安。
“娘,您放心去吧,安儿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娘亲昔日里的教诲安儿自当铭刻在心,只是娘亲,请恕安儿不孝······”
李淡安抬头望天,满目萧然与决绝:“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李淡安在此发誓,他日定会手刃贼子,割其首级为吾之亡母祭奠。”最后一次叩首,李淡安肃然起身,面色漠然向来处走去。
前行路上,斯人不再,身后风吹过,是漫天飞舞的杜鹃花,被雨打湿,落入泥土中化为尘埃。
自灵山回来后,云暖便去找了李淡安,想让他搬过来与他们同住。李淡安摇摇头委婉回绝,说家里还有他和娘亲的回忆,云暖也不便强求,叮嘱清酒和半夏好生照顾他,自己也会日日去看望他。卿绵则更不必说,李淡安都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就差住在李淡安家里了。
过了头七,温婉的后事便告一段落,有些事也该理个清楚了。
是夜,烛火摇曳,云暖端坐在椅上直视着卿沐开口道:“夫君,你有事瞒着我。”
卿沐将进了屋正打算去里间更衣,听到云暖这肯定的问话站定了身子,垮下肩膀叹了一口气,真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自家娘子那双慧眼。
他搬了四脚凳坐在云暖对面,略微思索了一番便缓缓开口,“阿暖,半月前安王的凤隼寻到了这里。”
云暖揣测良多,却并未想过自家夫君隐瞒的事会与李祐有关,她抿唇自顾思考着。
卿沐压低了声音同她细说道:“皇上恐挨不过今冬,自凤隼寻到此处后,安王已飞信四次请我回京。”
这简短一言,于今后却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