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者(14)
晏铸走近她,细细检查一番,按例嗅了嗅她周身的气味,发觉没有异样——曹春梅这个护工请得还算适当,做事比前两个人都要踏实,没有敷衍和虐待。他放下心来,手指轻柔地拨开她额上细碎的绒发,俯下身子,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黑色细窄的编绳被金属项坠拖下来,晏铸睁开眼睛,离开母亲,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那是一个圆形项坠,玻璃球般大小,下端有一个按钮。晏铸把它按开,里面藏着一张少女的相片。
照片很模糊,只有头脸。她展颜笑着,眼眸里写着狡黠与自信。
这是她在人前的笑容,私下里的小动作以及只有面对他时才会展露的羞赫与不安他没有办法拍下来,只能印记在脑子里。
“……左思。”
如此不堪的我……没有办法去面对你……
左思……
左思。
印着蓝色郁金香的床单上洒染有斑驳的血,床头柜上那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水晶鸭子静静地凝视着窗外。
程江新买的裙子被扯得七零八碎,窄小卧室里的气味难闻得令人作呕,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被揍得太狠,后脑勺沉得似乎要压穿床板砸到地上去。
他这回纯粹在对她施行暴力/发/泄。
中间有好几次程江以为已经死了,结果又反复痛得苏醒过来。她感觉,她连害怕的气力都没有了。
事后,他道了歉,温柔地为她包扎伤口,并且临走之前还亲吻了她的嘴唇——他的唇瓣那样柔软缠绵,完全感受不出这是怪物的嘴唇……他还是留有余地的,没有用拳头攻击她的脸,身上的伤痕大多是用刀子和牙齿弄出的皮肉伤。
在他说出“对不起”的那一刻程江已经原谅他,更别提临走前他所施展的那个吻了,所以程江现在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今晚的工作该怎么办,她该怎样向左思解释她这满身的伤痕。
她有点想上厕所,一动才发觉脚踝还被绳子和床尾铁架捆在一起。她动不了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解开绳子。
客厅传来开锁的声音,很快她的爱人提着饭盒走进来,面容关切地坐在她身边,动作轻缓地把她扶起来,让她的上半身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小程,我给你买了粥。我喂给你吃,你原谅我,好不好?”他低沉的声音极具魅惑力,说老实话,程江感动得有点想哭,她抿住嘴唇,轻轻点头。
恋人松了口气。揭开盖子,把粥吹温,一勺勺喂给她吃。
这是她最爱吃的山药瘦肉粥,她的面颊逐渐红润,也有力气用带笑的眉眼抬头看他了。
“真乖。”恋人低头亲了她一口,“有力气聊天么?”
“有。”程江沙哑着声音回答。
“前些日子太忙,没来得及听你讲工作上的事情……我记得你说辞掉工作去做模特,谁的模特?”
“左思。”程江蹭了蹭他的胸口,“她是漫画家。”
“是么。”彭姜宇的眼眸变得暗沉,“你有跟她提过我么?”
“没有,她这个人沉闷得很,几乎不跟我讲话。”
“那……今天晚上怎么办?”彭姜宇的语气里充满自责,“对不起,我应该控制住自己的。”
“没关系,我不怪你。”程江像是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我爱你,我原谅你了。”
“谢谢。”彭姜宇捉住她的手,轻轻吻着。
“今天晚上我去搅局好不好?”
“什么?”程江不解。
“否则你的伤势不就被左思看到了?她会吓得报警的。”
“可是……”
“你放心,不会得罪她的。”恋人凝视她的眼眸,“相信我,好不好?”
“不好。”程江撒娇般转过头去,错过了那一瞬间在他眼睛里燃烧的杀意。
“除非你帮我洗澡。”
“呵,原来是这个……”他的唇贴上程江的耳廓,“当然可以。”
参加完追悼会后他去琴行弹了两个小时的钢琴,体内没有任何异状。那么果然是因为左思。
一股难以控制的暴怒之火几乎要攀住他的咽喉冲出来,他只能去找程江。在去的路上一个小孩子大叫着撞上他,棒棒糖粘上他新买的裤子,紧接着又足足忍受邻家大妈长达半个小时的絮叨,等最终见到程江,子弹早已上膛——真是可怜,不过她到底原谅了,他再难找到像程江这样贴合他的盖子了。
电话铃聒噪个不停,彭姜宇拧紧水龙头替程江去接电话。
“喂?你好?”
“你好,”对方一开口彭姜宇就听出这是谁的声音,“我叫左思,可以让程江接电话吗,我找她有事。”
“她在洗澡。我是她男朋友,事情告诉我也一样,我待会儿转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