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缘字谶(13)

作者: 梨花醉 阅读记录

我不禁有些发窘,这人就这么看我不顺眼么?对我讲话不是嘲讽就是揶揄。想着也不再理他,便对长孙无忌道:“那就麻烦长孙公子了。”

长孙无忌跃上马背,催马至我身侧,伸出一只手,我的腿上有伤,自已上马自是吃力,也只好迟疑着把手递与他,任他拂过我的手臂,轻轻俯身一揽,便将我抱于他身前。

我刚坐好,李世民和菀棠的坐骑早已从身边飞奔过去,紧接着段志玄也已疾驰而过。

随着□坐骑轻轻的颠动,只觉得身上骨头跟散了般酸疼,不得不暗自咬牙忍着。

长孙无忌似乎察觉到了,马速放慢了许多,以至于完全看不到李世民和段志玄的身影了。

晌午时分,日头当空,洛阳城已是遥遥在望。我拒绝了与李世民几人一同去看郎中的好意,他们便直接将我们送到叔父家门前,我和菀棠施礼谢过。

长孙无忌在马背上微微晗首,有着君子般的皎洁清雅。段志玄笑笑,有些调皮的说:“沈清梨——后会有期。”

我弯起嘴角点头,笑意淡若秋水。早已将他看穿,其实这人并不坏,不过是表面很凶而已。

菀棠的脸上是浅浅笑意,映在眼里又隐着微微的凄清。见几人催马前去,我正欲转身去扣门,就听李世民不紧不慢的唤了声:“沈小姐——”

我回首望去,阳光里他缓然回眸,清透的目光有瞬间的温暖,白皙的面庞更显英朗。他静静的凝视着我,居高临下的开口:“那块玉佩——随时有效。”

然后在我正痴怔间,已是淡定的拨转马头,轻喝一声前去。

16

16、慧质兰心谁人知...

叔父家我还是很小的时候与娘来过那么一次,犹记得婶婶长得很是标致,却也极是傲气。那日,她金钗绸裙闲闲的倚在竹榻上,搂着依在她身边的堂哥,手里剥着菱角,散散的与娘说她们的日子如何如何的不易。然后在我们走的时候,塞给了娘一些旧衣头钗。

我陷入回忆中,不知不觉已随家丁进了正院。院中一棵依依垂柳随细风轻斜,一树嫩叶在辉辉日光下闪闪流翠。

叔父一家正在正堂用午饭,我上前一福身,道:“清梨见过叔父,婶婶。”

婶婶迎上来执过我的手,媚眼含笑,“哟,清梨都长这么大了,越发的水灵了,比你娘当年还俊俏呢。”

因离得很近,我看到她娇艳的脸上已是有了些许细纹,却仍是口不对心的说:“婶婶却是一点没变呢。”

她闻言越发笑得灿烂:“小嘴倒甜得很。你当年来的时候才多大啊,还能记得婶婶当年的样子?”

“行了,快让清梨坐下吧,赶了一头午的路,也累了。”叔父端坐正位,多年不见,却是愈发的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可不是,光顾着说话了。久不见面,总觉得这有满腹的话要说。快来,先坐下。”婶婶把拉我到桌边,倒比从前热络了不少。

桌上还坐着几人,我都不熟识,便只对挨着婶婶而坐的清瘦男子,道:“是清风堂哥吧?”

“这么多年了也不来,难得你还记得我。”堂哥笑道,细目薄唇,倒也清逸。

“这是小婶娘,还没见过吧?”叔父又指了指他右侧的艳丽女子,随后又对下首的两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儿道:“清桐,清杉,叫堂姐。”

“堂姐——”两个女孩儿听话的唤着。

我含笑点头,看了看那艳装女子,知是叔父新讨的侧室,便也脆脆的唤了声“婶娘——”

她眼皮也不抬的“嗯”了一声,转脸对清杉、清桐道:“快些用饭,用完好回房去作画。”

婶婶斜睨了她一眼笑说:“亲戚嘛,就该多走动走动的,不然,都生疏了呢。”

我笑着应是,倒觉得婶婶更亲近些。遂又将身后的菀棠做了介绍。菀棠本就是大家出身,落落大方的给众人施礼问好。我无意中瞥见堂哥看她的眼神满是欣赏。

“你爹和你娘可还好?”叔父问得漫不经心。

“都好。爹娘也都惦记着叔父和婶婶,特让清梨给代好呢。只是爹从那次服劳役后,身子骨就不是太硬朗,也不能常来走动。”

“你爹什么性子,我还不知?书生的脾性一点也没改,要强好胜的。我这也忙,也没时间去看他。”

我动动嘴角,“是,爹娘都明白,都是手足至亲,

16、慧质兰心谁人知...

即便没时间往来,血浓于水也是改变不了的。这不,遇到事还是要靠家人的。”

“你瞧,他伯伯不愧是私塾先生,这女儿调教得多懂事。”婶婶说着不停的给我搛着菜。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莫非婶婶真的移了性子?可事后证明,古语是对的,婶婶自有她的小九九。

叔父家是个三进的院落,我和菀棠的住房被安排在第三进的西厢房,与清桐、清杉同住一院。

我懒懒的倚在榻上,几日来连日奔波,还没好好歇息过,实是困乏的很。

“清梨,你的腿还痛不痛?别处有没有伤到?”菀棠挨在我身边,关切的问。

“不痛,本来伤得也不重,你放心好了。”我说得轻描淡写。

她摇摇头,有些无奈:“要是别的女子受了点伤,早就梨花带雨,可怜楚楚了。”

“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没有那么娇气。”

“唉,要我怎么说才好,那样……男人才会心疼啊,你啊……一点也不会扮弱。”菀棠有些羞涩的说完,又看着我抿嘴乐了起来。

我本就被她说得茫茫然,又见她笑得诡异,便莫名其妙的问道:“你……笑什么?傻了吗?我伤了,你还笑得出来?真不知道你长没长心?”

“我看那长孙公子倒是个很细心的人,人也长得不错,不折不扣的谦谦君子。”

我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蹙眉扫了她一眼,闭上眼睛,再懒得理她。

“听说长孙大人的父亲长孙晟曾是隋朝右骁卫将军,过世后,便与其妹跟随舅父,其舅父也曾是隋朝显官。他的妹妹长孙静雯现也已嫁给了敦煌公,家世甚是显赫。这长孙大人也是潇洒风流,才华横溢,倒真是个千里挑一、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可是一般女子想攀都攀不上的高枝呢。”

“你都知道还说?这样的高枝岂是咱们敢想的?说出去才真叫人笑了去呢。”我懒洋洋的说。

“也不见得,我看长孙大人并不厌你,你好好把握,也许就有机会,也说不定呢。”

我睁开眼,严肃起来,“菀棠,此事以后休要再提了,让人听到,会认为我们是攀龙附凤的势力之人。何况,长孙大人只是好心为我治伤,并无他意。即使……他真有意,我也没这个心思。”

菀棠莞然一笑:“是我多事了。瞧你说的,倒似在说我是个攀龙附凤的势力之人呢。”

“小姐本来就是凤,还需要攀吗?”

她没有再说笑,只是幽幽一叹:“幸福并不是垂手可得的东西。既然命运无常,为何不靠自己争取一翻?”

我没想到此话会从她这样一个从小熟读《礼记》、《女戒》的古代女子口中说出,诧异的看向她,见她的目光有一

16、慧质兰心谁人知...

瞬的深不可测。想起今日的事,便有些迟疑着问道:“你的马怎么会突然受惊……

她芳唇一弯,毫不避讳的说:“我是故意的,我……喜欢……李公子。”

我蓦的睁大双眸,不敢相信眼前是我曾经认识的菀棠。

她面色娇红,如桃花放蕊,“其实……从第一次见他开始,我就……忘不了他了。从未有人让我如此心动……如此向往……如此钦佩过。他与我心里无数次勾勒出的那个相伴终生的良人不差丝毫……”

听她细语柔柔道来,我一时语塞。她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的高,而我也确是佩服她的眼力,李世民是不折不扣的英豪,比项羽有过之而无不及。半晌方干干的问:“你……怎么知道他能救得了你?万一真的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你这样冒生命之险值得吗?”

她盈然一笑,学着我的口气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听说过吗?为了一生的幸福,你说值不值得?”说着轻轻往我肩上一依,又娇嗔的道:“清梨,你可说过君子不夺人所爱的,你可不许与我争。”

我菀尔笑过:“放心,我想与你争,也争不过啊。”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空落。历史中,李世民的生命里好像既没有沈清梨这个名字,可也没有薛菀棠。蓦的想起娘常说的一句话,女人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呢。

菀棠的话我很快就忘了,我相信她也终会忘的。困为,李世民只不过是我俩生命中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只怕是再会无期的。

我坐在院中的海棠树下,徜徉在明媚的春光里,给清桐和清杉讲着故事。清桐今年九岁,清杉才七岁,皆是小婶娘所出。两个孩子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甚是俏皮可爱。没事便总是缠着我给她们讲故事,姐姐、姐姐的叫得甚甜。

婶婶偶尔也会过来与我絮话,不似从前般傲慢,却是无意中流露出些许伤怀。我也能理解,想当年叔父对她皆是百依百顺,疼爱有加。可如今却也取了小的来,不禁在心里对她有了几许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