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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字谶(138)

作者: 梨花醉 阅读记录

他轻笑,用黄帕微拭嘴角:“不想睡雪地,就与朕同睡。”

我蓦然抬眸,旋即起身道:“奴家还是睡雪地吧。”

“你……”他脸色一凛,将茶碗向案上重重一放,立时有茶水喷溅出来,“你没与朕睡过吗?”

我脸上一阵火热,羞愧不已又难堪至极。也顾不上礼仪,迅速到一边抱起氅衣和裘帽,刚踱到门处,听他在身后喝了声:“站住——”

我倏的停下脚步,一滞道:“皇上的话没错,这是奴家一生中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是奴家失德。其实早在奴家与隐太子成亲之时,与皇上的情分就已了了,是奴家不该贪荣富贵,做下错事。可既然知道错了,也就断不会再错下去。”说完径自出了帐。

抱着氅衣在寒冷的夜里慢慢踱着步子,听着自已的马靴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最后倚靠在雪人身边坐下,遥望漠漠星河,清寂弦月在轻薄的云彩中游走着。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我也不想再伤第二次。我坚定的想着,瞥到长孙无忌身姿挺拔的漫步走来,一袭白衣在清清的月光里犹显清冷。

他挨着我坐在雪地上,将我怀里的氅衣抖开来为我围上,裘帽戴好,审视着我说:“你这样装扮起来,比先前更多了分灵气。唉!我真的是很愚钝,早就该想到那个传言中清冷如水的琉璃就是你,还有谁能称得上冰雪佳人?”

“你去找过我?”

他的目光落

121、昨夜昔庭歌舞歇...

向远处的苍茫,“我第二日派人上山时,你已走了。去聚香楼时,又错过了。或许这一生,注定了总是要差这一点。不过还好,终是能见到。”

我轻扯嘴角:“想来我这人就是命大,当初被毒蛇咬伤,你们救了我;宇文化及想杀我,成都又救了我;在东宫……自尽,也未成。皇上派人来杀我,又被你挡上一剑。看来,真是命不该绝。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也不知能这后福在哪里?”

他转过脸静静的听我说完,方道:“追杀你的不是皇上。”

我一怔,呐呐问:“你怎么知道?他……说的?”

“皇上没有说,我料的。皇上没有那么狠心,要杀你,还等到你出宫?追杀的人若真是皇上派的,大不必躲躲闪闪,不敢以真面视人了。那些捉拿你的羽林军和城门军,哪个不是光明正大?何况,皇上即使要杀你,也断不会轻易的杀我。你也了解皇上,你认为他会这样做吗?”

他断析得丝丝入扣,我如醍醐灌顶,当初真是乱了分寸,昏了头脑,竟钻了牛角尖。回想起与他的种种,我是该了解他的。只觉心中压着的石头终是移开了,多年的疙瘩也迎刃而解。

“可是又有谁想要杀我?”我冥思不解。

“在下不敢妄猜。只是你要记住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舒了口气,只要不是他,是谁都无所谓了。随笑笑转了话锋:“我当时是听老鸨说要将我送官,就提前偷偷溜了,谁想就阴差阳错的到这里了。”

他莞尔一笑:“听香香姑娘说了,让你受苦了。不过那老鸨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我第二日再赶去时,聚香楼已失了火,成了一片废墟。整个聚香楼无一人生还。却也就此彻底断了你的音信。”见我一脸吃惊的看着他,又道:“想必是颉利做的。”

无一生还,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啊!忽的想起那夜颉利说过的话“以为本汗就是好讲话的么?应了则罢,不应,本汗就让她与这聚香楼一同灰飞烟灭……”我不禁一震,谁都可以一眼将我看透,可我却谁都看不透。对我万般顺从的颉利,竟也是残忍至此。我早就该料到的,他对别人残忍,而仁慈也只是对我罢了。我忽觉一冷,鼻间痒痒的,紧接着一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长孙无忌笑笑:“回去吧,别受了凉。“他起身,见我仍是不动,不禁拧了拧眉。

我垂首微声道:“我……没地方去。”

他弯动唇角,笑容如雪干净:“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随着他走到一座营帐前,段志玄已站在门外:“进去吧,都给你腾出来了。”

“那……你们?”

长孙无忌笑道:“别管了,我们与谁都能挤一晚上。快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121、昨夜昔庭歌舞歇...

”说完对段志玄一点头,二人便一同离开。

次日又赶了多半日的路程,日头已近偏西,才见马邑守将屈突通前来迎接圣驾。一路上李世民都是阴着脸,只策马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坐进了车辇。害得众将士皆是肃穆默然而行,不敢多出一言。

长孙无忌一路都是面白无色,精神不济,只是紧抿着青紫的嘴唇。我不禁暗自担心,可众目睽睽也不好多问,果然刚到了马邑兵营,他便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众人登时一片忙乱。

我也惊了一跳,看着昏迷不醒的长孙无忌被兵士抬进房内,又去宣了军医。我只躲在众人身后,看着兵士忙碌着,李世民端坐在房中的交椅上,眉头锁起。李世勣和李靖、张公谨等几名将士面色忧虑的守在左右。

见军医说是染了风寒,又开了药来。众人便都放了心,都劝李世民回房歇息。他微一沉吟点头道:“你们也别都在这儿守着了,留下一、两个人就行了。”

“我留下吧。”我上前一步,“侍候病人还是女人细心些,你们男人做不来的。”

李世民看了我一眼,也不再多言,一起身出房。我见状忙闪到边上,远远的让出路来。

“行了,那就辛苦沈小姐了。赶了一天的路,大家也都回去歇着吧。”李勣遣退众人,只与段志玄留了下来。

我点点头接过兵士端来的开水,到榻边偏身坐下,长孙无忌脸色红彤彤的昏睡着。想必是昨夜受了凉,倒也怪我了,要不是我占了他的帐房,也不至于此的。舀起一匙吹了吹送到他唇边,他才惺松的睁了睁眼,微微启口饮了。

服侍着长孙无忌用过,又吃了些粥。天已完全黑定了,掌上烛火,那边晚饭早已送了过来。看着长孙无忌已安贴的睡着了,我才觉一阵疲累。

“快过来用饭吧,天凉,趁热吃。”见段志玄唤我,拖起酸软的腿移到案边。看着桌上的饭菜却没有胃口,此时,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辛苦沈小姐了。”李勣口气谦恭。

我无言一笑,刚拾起箸便见李世民一身天青色绣金龙锦袍闪进门,正欲起身,他只一抬手:“罢了,快用饭吧。长孙无忌睡了?”

“是,用了些粥,刚刚睡下。军医也来看过了,说服两副药,养息两天就没事了。”听李勣说完,李世民只“嗯”了一声,便径自向榻边走去。

我们三人便也不再多言,只低头默默的用着饭,屋内一时清静起来,只听见偶尔碗筷相碰之声。我拣起几粒米饭刚送到唇边,便听长孙无忌模糊的梦呓起来,断续着唤着什么,仔细一听,却是“清梨”。

我心里倏的一跳,筷上的米粒也掉到了桌上。段志玄一怔,抬头看向我。李勣也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呷了块牛肉吃了。

我红着

121、昨夜昔庭歌舞歇...

脸也佯装没听见,低下头继续吃起来。可那边长孙无忌却没有住口的意思,而是唤得越来越清晰。

我再也坐不住,放下竹箸,快步奔到榻边,见李世民垂目拧眉,逐渐将森森的目光落到我脸上。我一凛,呐呐的指了指长孙无忌,嗫嚅着解释:“他……他烧糊涂了,在……在说胡话。”

“嗯,朕听到了。”李世民盯着我的眼睛,语气淡淡。

那边长孙无忌又清晰道:“清梨去哪里……清梨别走……”我愣了愣,忙绕到床榻另一侧,轻晃了晃他的的肩,想把他摇醒,“大人,醒醒,大人……”

“他病了,你叫他做什么?”李世民口气仍旧平静,跟着又问了句:“你心虚什么?”

我陡然抬头,胡乱解释说:“我……没有心虚,只是,看他睡得不安稳。”

“沈清梨,你就别在那儿添乱了。也忙活半天了。先回房睡吧,这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呃……哦……是”见段志玄及时的为我解围,忙一迭连声的应了,借机一福礼退了出来。

回了安排好的寝房,顺手掩好门,心还在噗噗跳着。也不掌灯,抚了抚发烫的面颊,一头栽到床榻上,紧紧攥着衾被,越想越乱,越想越烦躁。这回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自已不清不白的也就算了,还要扯上长孙无忌。胡思乱想了一阵子,终是不胜疲倦,昏昏睡了过去。

122

122、归我来兮路渺茫...

醒来时天已大亮,日光映在窗棂上,室内一片暖洋。舒展了有些僵僵的身子,简单洗漱后便直接去看长孙无忌。

推开木格门,房内静悄悄的,段志玄伏在案上睡得正酣。榻上长孙无忌也睡得平稳,脸也不那么红了,虽略显苍白了些,可看样子热已退了。

走到案边,轻碰了碰段志玄的手臂,轻声道:“段大哥,回房睡吧。”

他抬头,揉揉醒忪睡眼,打着哈欠点点头:“他,长孙大人没事了吧?”

“嗯,看样子好些了,你就放心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