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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字谶(15)

作者: 梨花醉 阅读记录

婶婶一怔,如夫人料是听到了,轻笑一声:“怎么?不是有备而来的嘛,还用本夫人给备笛吗?”

我见婶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下瞒怨她,却也不忍见她在众人面前如此难堪。便道:“今日是夫人寿辰,小女子就为夫人提一副贺词吧。”

“好啊,去备笔墨。”

见下人搬来木案,备好纸墨,我在婶婶紧张的表情中上前,略想了想,淡定润笔,挥毫写道:

江山春来景色新,月圆花好及良辰。

花龄正当颜如玉,人面桃花竞芳芬。

玉户帘中琴静好,深庭兰馥浅莺声。

人生得意弄风月,举杯畅饮待何时。

蓬莱松柏万年翠,长江绿水永不息。

岁岁皆有今朝日,年年佳景共此时。

将羊毫在笔架上放好,下人已将我写好的宣纸抖起,展在如夫人和众人面前,念诵起来。

婶婶见下面啧啧称赞声一片,钦佩之色溢于言表,这才如释重负的展开笑颜。我却是心中不爽,因为这实是违心的奉承之作。

“好,想不到小姐才华如此了得。”宇文化及叫了声好,走到我面前,和蔼问道:“你是谁的侄女儿?”

“大人谬赞了。回大人,小女子叔父是秘书郎沈全中。”

“噢,沈全中……”宇文化及想了想,却好像终是没有想起来。然后又满脸笑意的唤了声:“婵儿过来。”

接着便有一妙龄女子应声而起,口里娇滴滴的叫了声“爹——”

宇文化及一脸亲和,满眼慈爱,“婵儿,你不如与这沈小姐认了姐妹,如何?以后也好多多往来。”

婵儿高傲的扬着头,挺直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双透着灵气的大眼睛在我身上睃巡一翻,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她若真是有才,孩儿便依了爹爹。不过……”随又踱到我的身前,歪着头看着我,有些挑畔的道:“爹说你

17、赏心悦事谁家院...

有才,谁知那诗是不是真的出自你手,或许是来之前就已有人帮你作好,也说不定啊。”

我一向对这些官宦千金不感兴趣,也不多言,只一笑置之。

“这样好了,你重新再作一首来。”

“婵儿,莫要无礼。”宇文化及虽在制止,口气里却掩不住宠爱之意。

“老爷——”如夫人脆脆的道:“小姐说得也有道理不是?若这位小姐真有才,再作一首又何妨?”

“这……小女一向任性,沈小姐莫要见怪。”此刻的宇文化及倒看不出一点奸诈之相。

“无妨——”按照爹多年的教导,我尽量应付得大方得体。

婵儿一脸得意的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沈清梨——”我不卑不抗,直言回道。

“好,你就以你闺名里的‘清’字,和我名讳里的‘婵’字来作一首诗罢,若能作得出来,我就心甘情愿与你作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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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是非纷争本无意(上)...

我轻然一笑,好像我很稀罕与她做姐妹似的。想着却已是心念电闪,毕竟这是关于面子问题的。

婵儿得意的笑着,露出玉贝般整齐的皓齿。我略环顾下面众人,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眉头紧皱的堂哥。另一旁的无数女眷则都是交头耳语,掩口偷笑。如夫人和南阳公主也都是面带揶揄。再看婶婶脸上红了绿,绿了红,已是变了几种颜色。

“怎么样?做不出来就说一声,也无所谓的。”婵儿调皮的说了一句。

我无声一笑,略清了清嗓子,吟道:年少轻狂君莫笑,对酒当歌也疏狂。举杯向月邀婵娟,青天浩浩入我怀。醉笑痛饮三千场,何须着眼羡候王?

我语音刚落,下面已是一片喝彩叫好声。

宇文化及愣怔片刻,方捋了捋胡须大笑着说:“没想到一个女子居然能作出如此大气豪迈之作,好一个‘几曾着眼看候王。’老朽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婵儿,这回可还有话说?”

婵儿娇嗔一笑,“好,就依爹爹。”

“让我女儿折服的人还真是不多见,那沈小姐就过去与婵儿同坐吧,你们两个也好絮絮话。记得以后可要常来府上啊。”

我福了福身:“多谢大人抬爱。”随又到南阳公主和几位夫人桌前施了礼,睃了眼满脸惊喜退下去的婶婶,方随婵儿而去。

经过宇文成都的身边,无意间看见他放荡不羁的眼神和奚落的笑意。我心虚的扬起脸,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经过。心里又觉有些隐隐的不妥,自己今日似乎有些太露锋芒了呢。

婵儿这一桌都是些眼睛长在了头顶的小姐们,个个金簪华裳,趾高气昂。挨着旁边的一桌就是宇文成都等一些官宦公子们,堂哥却是排不上号的。

知道眼前这些目空一切的小姐们与我不是同路人,只觉得如芒背刺,格格不入,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落座,却发现这位置正与宇文成都背对着。

“秘书郎是沈小姐的叔父,只是不知沈小姐的令尊官拜何职啊?”

我看向对面柳绿锦裙的女子,眼如春水眉如柳,似莺语声却分明含有轻视之意。

“家父是教书先生。”不知是不是我回答得太干脆吓到了她们,几人都是怔怔着左右相顾

“教书先生?开私塾的?”不知谁问了一句,紧接着绿衣女子掩口“嗤”的一笑,美目顾盼,“这许国公府的门槛是越来越低了,连教书先生的千金何时也能入这大雅之堂了?”

我并不是逞强好胜之人,相反低调才是我的一惯做人风格。可她竟当众出言不逊,污辱我爹,我当然不会相让,随之反问道:“小姐认为教书先生不雅么?实不知什么叫大雅之堂?”

绿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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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笑一声,指着边上的一位红衣女子说:“这位是尚书右仆射的千金,这位是吏部侍郎的千金,这位是兵部尚书的千金……”逐一介绍了一遍,又扬起尖尖的下巴,傲然说:“本小姐家父官拜内史侍郎,在座小姐的令尊皆是官居三品以上。沈小姐你说何叫大雅之堂?”

“原来所谓的大雅之堂是按官级来定的。恕小女子愚饨,还是不太明了。按说兵部尚书也好,吏部侍郎也罢,又有哪个不是教书先生教出来的?孔老夫子早就有言:尊师重道。难道小姐对此有意义?”

“你……”那绿衣女子想是没料到我会顶撞她,又一时无言以对,神色一僵,忽的起身,声音细锐如刀:“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对本小姐说话。坐在这里就以为自己是盘菜了?”说着顺手拾起面前的茶碗,直向我泼了过来。

我本能的一闪身,一杯水正泼到了身后宇文成都的身上。桌上的几位女子登时愣住了,用绣帕掩着半张的秀口。

宇文成都一怔,遂微侧了侧身子,眉头蹙起,却没有说什么。一桌的公子们也都转身侧目的看了过来。

我只是镇定的挪了挪椅子,事不关已的吃了口茶。

婵儿看了看我,扯了下绿衣女子的衣裙道:“行了行了,香凌,别再闹了,快坐下。”

虞小姐咽了口唾沫,狠狠瞪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宇文成都,用力的一跺脚,不依不饶道:“我不,我不与这贱婢同坐一席。”

没料到她会如此撒泼,我放下茶碗,口里不让人的说:“说得好,好一个没规矩,没教养呢。”

话音刚落,就听前面有人扬声问了句:“香凌,又怎么了?”紧接着宇文化及和一位着二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已是走了过来。

如夫人和几个盛装妇人也婷婷娜娜的围上近前。远处的众人也都躬腰离座的伸着脖子看着热闹。

香凌一见,就势依在了一位那个二品官的怀里,指着我娇声道:“爹,那个没教养的丫头欺负女儿。”

正巧婶婶拨开众人,挤进来一把扯过我的手臂,又四下看了看:“这是怎么说的?到底怎么了?”

桌边的几个女子闻言皆是撷帕偷笑。

“不像话——”香凌的爹爹阴冷的目光在我脸上睃过,冷冷的话语,也不知是说她女儿,还是在说我。

宇文化及皱了皱眉头,沉声问了句:“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个沈小姐无礼,顶撞了虞小姐。”旁边的一位女子接口道。紧接着几个女子便你一言我一语,皆是颠倒黑白,统统将矛头指向我。更让我惊骇的是她们居然都是众口一词,胡说八道。我轻勾嘴角,也不屑去解释,只怕是跟她们也解释不出个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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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能如此没有规矩?”如夫人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一直没说话的婵儿,散散的接口说:“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我明明见是虞小姐先出言污辱沈小姐的,沈小姐解释了几句,她就把茶水泼了过去,沈小姐一闪,就泼到三哥身上喽。”

想不到她会开口替我说话,不禁向她投去感激一瞥。她却无所谓的道:“你也不用感激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众所周知,我女儿可向来是知书达理的,若不是被逼急了,断不会有如此冲动之举的。”如夫人旁边的一位中年妇人瞪了我一眼,问婶婶:“沈夫人怎么说?”

婶婶强笑了笑,哼哈着道:“我侄女儿初来乍到,不太懂规矩,虞小姐,得罪了。清梨——快向虞小姐陪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