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字谶(29)
我实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与婵儿还真不愧是哥俩儿,连招数都一样。
直到用过午饭,答应他可以握着我的手睡,他才总算阖眼眯了一阵儿,我的手却始终被他攥得紧紧的,只要我微一动,他便会醒。我只好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俯在榻边,心里暗自叫苦,哄这么一个病人简直比哄清桐、清杉和婵儿三个人还要累。真是纳闷,这人一病了怎么和平素变化就这么大呢。不过,如果能让他暂且忘了输给李元霸的耻辱和痛苦,倒也好。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的竟也睡了去。
等我睁开眼时,见他正面色凝重,
32、不晓当时已惘然...
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瞧,看我醒了很认真的说:“你流口水了。”
“嗯?”我大窘,迅速的抬手在嘴角处抹了一把,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他已是嘻笑出声,旋即坏坏的说:“是不是睡得很累?要不要借你一半榻,上来睡?”
我抿了抿唇,白了他一眼,“没个正经。”
他咳了一声,敛起笑意,“你,和李世民是如何认识的?”
他不经意的一问,我一愣,避开他探寻的目光,清淡的说:“刚不是说过了,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我不想听这些敷衍之词。”他语气轻和,却咄咄逼人。
我幽幽一叹,只好将在洛阳街头与李世民相遇,和他救了菀棠之事说了一遍,却隐去了很多细节。
他静静听着,然后无声一笑:“英雄救美——为什么不让我碰到?”
我不想再就此话题纠缠,便起身到一边香几上的缠枝莲大瓷盘里取了个柑橘剥了,刚将干净的橘瓣放到嘴里,便听他抗议道:“沈清梨,病人是我。”
我弯起嘴角,忙又取了一瓣送到他嘴里。他半仰在靠垫上,极是享受的轻阖双目,吃着我一瓣一瓣送过去的柑橘。我不甘的撇撇嘴,见他又张口等着了,顺手将一块柑橘皮扔到他嘴里。看着他美美的一嚼,接着一咧嘴看向我。我无辜的笑笑:“失误”
他却无所谓的细嚼慢咽了下去,见我瞠目结舌,说了句:“你给鹤顶红,我也吃。只要是你给的。”
我无言一笑,也不去考虑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不过,感动还是有一点的。
两人拌嘴说笑着,直到晚霞绚丽的余光筛过格窗。他才肯让我回去,走时还不忘嘱咐,“明日早些过来。”
33
33、水欲静而风不息(上)...
一连去了许国公府数日,每日都是一早宇文府上便派人过来接。然后,宇文成都总是要缠着我到天黑才肯放我回来。
连续月余,他的身体也已基本痊愈,可他还是会对我说哪里哪里不舒服,我知道他是怕我不去。只想让他高兴,也不去揭穿他。反正早早晚晚都是要在一起的,何况他对我真的很好。
太阳已露出红红的笑脸,天边处翻腾着淡紫色的朝霞,天高云淡,晨风清爽,许国公府内葱郁的树丛里一片鸟语啁啾。
我手里捧着一早刚褒好的茶香猪骨汤,刚走到宇文成都的院前,便见他的使女红玉迎了上来,小声问道:“小姐今日怎么晚了?将军等急了呢。”
我捧了捧手中的瓷罐,“褒汤时间长了些。”说着,与她一同入院。只见宇文成都正唬着一张脸倚在院内的竹榻上晒着太阳。知道我进院,也不佯装不见。
“将军,早饭还摆在房里吗?”红玉小声的问,这一个月来,宇文成都都是等我来一起用早饭的。
见他像没听见似的不答话,我便说了句:“就摆到这儿来吧。”心想这人也太小气了些,不就晚来了一会儿吗?何况也没晚多少啊?顶多还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呢,况且还是为了给他褒烫呢。
见红玉几人摆好了几样糕点、小菜和雪梨莲子粥,我又把骨汤盛在碗里,推到宇文成都面前,“快些喝了,一会儿凉了。”
“手疼。”他冷冰冰的说,也不看我。
我忍着笑,索性取过碗来,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不无委屈的说:“起那么早来褒汤,却还要看人家脸色。”
他瞟了我一眼,一口将那勺汤喝了,估计是良心发现,随又无所谓的笑说:“清梨,你褒的汤真好喝,这宇文府的厨子怕是没一个能赶得上。”
我仍旧面色不郁,心想,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以前最拿手的了。
见我不理他,到我手上取过汤碗,舀起一勺,便过来喂我。我别过脸佯装不悦:“谁要你喂,我手也不疼。”
他呵呵笑了:“你不喝?我可都喝了?”说着真的捧着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不怕有毒吗?”
他一抹嘴:“不怕,有毒我也愿意。能死在你手,我心甘情愿。”
我低头笑笑,自顾取了一块菊花酥吃了起来,却听他悠悠着说:“生病真好,记不得有多久没这么悠闲自在了。”
我心中微动,如果按照历史的车轮前行,他以后怕是也没有多少这样的日子了。生活如若能就此停下该多好?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小两口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婵儿一阵风似的旋进院。
“说悄悄话也不能告诉你啊。”我笑着打趣,却见宇文成都看
33、水欲静而风不息(上)...
着我,笑得一脸灿烂,才发现自己接的这是什么话茬啊,好象承认和他是小两口了似的。
婵儿一脸嘻笑着:“那是”
宇文成都却愈发得意的对婵儿道:“你来得晚了一步,你嫂嫂给我褒的汤都喝完了,极是好喝呢。”
“哦?是吗?嫂嫂你可够偏心的,有了哥哥,就忘了婵儿了。”
“你若再乱叫,我可不理你了。”我脸色羞红,还没成亲怎么就叫上嫂嫂了?
“是哥哥让我叫的。”婵儿痛快的招了,我白了一眼正坏笑着的宇文成都。
“嫂嫂你不知道,你一来,哥哥就满面笑容,心情大好,可你一离开,哥哥就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又是你哥哥让你说的吧。”我想谁信啊,这哥俩想必又在唱双簧呢。
宇文成都手上的茶碗略一顿,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婵儿也急着道:“这个可不是的,哥哥让我做的,我可对你都毫无隐瞒的。”
“好了,我知道了,我信你就是。”
婵儿这才笑笑执起我的手:“嫂嫂,走,陪我去园子里转转,这些日子就陪哥哥了呢。”
“不行,我是病人,你嫂嫂要陪着我。”宇文成都提醒着。
“你的病不是好了吗?”婵儿说着拉起我,也不理他,便径直向院外走去。
“早些回来——”宇文成都在身后大喊,倒是中气实足了。
随着婵儿沿着碎石甬路向后园深处走着,忽的想起上次的事,忙不忘提醒她:“别人的房间我可不去噢。”
她笑:“是。嫂嫂……”
我脸一沉:“怎么又叫嫂嫂?”
她嘻嘻一笑,却依然故我:“叫顺口了。对了,嫂嫂,你怎么会和李世民兄弟认识的?”
我脚下一滞,不知是不是又有谁让她来探我口风的。
她这时倒变得聪明了呢,瞄我一眼忙解释说:“这个可不是哥哥让我来问的,我只是好奇而已。不想说就算了,不聊这个了。我们玩捉迷藏,可好?”
“嗯?又玩这个。”我无奈。
“就是我藏起来,你来找我。”
我本想说不,心想这园子当然她熟了,她藏起来,让我到哪儿去找?可又一想,敷衍她两下,找不到就回去好了,便随口应了。
她笑着叫我转过身去,默数十个数后,再回头。我估计差不多了,便回过身继续顺着甬石路而行,欣赏着满园的花木扶疏,绿树浓阴。知道这小丫头一会就会熬不住,自己出来了,也不去管她,径自随意走着。
时近晌午,阳光已有些强烈。我便就近钻进了路边的一条绿荫花巷。
满架的粉色蔷薇开得正盛,越往里走,香味愈发浓郁,直沁人心脾。婉蜒前行片刻,便见拐角
33、水欲静而风不息(上)...
内花架的尽头露出一座梅花亭台的卷角。
我正欲继续前行,却听闻里面有人有低声说话,我忙停下脚步,转身正要走开,就听见亭里有人道:“李渊已在晋阳起兵造反,如今烽烟四起,皇上却还要去巡幸江都。”
我不由得缓下步子,静听。
“可这成都自从败了李元霸后便萎靡不震,整日总与那个塾师的丫头纠缠着,皇上还让他护送去江都呢,他这副样子实让人忧心。”
“看来大隋灭亡,怕是迟早的事了,还要早做打算哪。”我听出这是宇文化及略显苍老的声音。
“爹说得是,皇上只顾享受,不理国事,已是民心尽失,是要早些想好退路。只是如今成都这样……没有他,只怕什么事都难成呢?”
“裴虔通和元达与我闲谈时,已流露出反意。成都这孩子认死理儿,只怕他会苦尽愚忠,要说服他也实是件难事。”
“对了,爹,听说那沈小姐与李渊的二公子有些往来,可是真的?”
“嗯”
“难道爹爹就任由成都娶了她?”
宇文化及冷笑一声:“我自是有打算。不过你倒也提醒了我,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一箭双雕之计。既能让成都应了我们,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