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字谶(45)
我站了起来,只说了句:“以后再给你看。”便急向后退了退,可那足环却愈发响得清脆。
“咦?好象在脚上。”依莎更觉有趣,拉住我,就势将我按坐在毡上,她力气还真是不小,以前她总说自己多骁勇善战,我这回是真的信了。
她扯过我的脚,居然就在李世民面前,撩起我的裙裾。我大羞,再看李世民,还好,他并未看我。
“这是什么东西?摘不下来吗?”
“嗯”
“真有趣,明日我也弄个来戴……咦,这小锁上还有字呢,只是太小了,有些看不清。”依莎说着干脆跪在了地上,捧起我的脚细看起来。
“真的有字吗?”看她那样子,我真是哭笑不得,不过上面有字,我还真不知道,宇文成都也未说过啊。那些个小锁那么小,要刻字,也实是件难事。
“嗯,是字。”依莎确定的说着,又将我的脚抬了抬,眯着眼一个一个小锁瞧着:“成、子、与、阔、契、生、死、老、偕、子、与、手、之、子、执、说……”
听她一字一字的念着,我顿时明了,心里涌上泪意。知她念反了,那定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忽见李世民正静静的看着我,便迅速的抽回脚,拉了裙摆遮住。
“本王先回帐了,如果愿意,可过去用饭。”李世民扔下这么一句便转
50、运筹帷幄显身手(下)...
身出帐。
“哎——世民……”依莎起身追到门处:“不是说好了,在这里用饭的吗?”见李世民没有理她,又悻悻的折了回来,嘴里还莫明其妙的嘀咕着:“这人怎么回事?说变脸就变脸。不过他说了,让我们过去用饭。”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心不在焉道:“他又没有心情不好,干嘛还用人陪啊?”
“心情好才更要一起用饭呢。如今胜利在即,王世充已如一头困兽,再也挺不住了。清梨,你说得还真对呢。”
我白了她一眼:“你不是说我们汉人女子中看不中用吗?”
“呵,还记着哪。是我说错了,我收回。”她嘻笑着:“快走吧,去和世民一起用饭。”
我没有心情,便随口道:“我才不去,你陪你夫君用饭,非拉着我做什么?”
“世民不让我总单独找他的,说在军中影响不好,你就陪我去吧。”她唬起脸:“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扛着你去。”说着便作势弯下腰来。
我急忙闪到门处,趿着鞋子,跑出了帐,这丫头勇猛不逊男子,实是惹不起。
刚到了李世民的帅帐前,依莎已是大笑着追了上来:“看来对你,就这招儿管用,这叫吃硬不吃软。”她说着已率先进帐,帐门前的军士想拦,又不敢的架势。
我也跟在她身后,却见她又突然顿了脚步,随之,一耸肩转过身。我急忙后退一步,才没让她踩到脚,正觉纳闷,便听李世民在里面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我这才又随着依莎进了帐,才发现帐内已坐满了文武官员,李世民就中间案前而坐,下首有长孙无忌、段志玄、封德彝、还有我给李世民测卦时,在旁边的黑衣道士,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徐世勣。在他下面是刚刚降过来的秦琼、程咬金和罗成,不过看他们三人只淡淡的扫了我一眼,想必是没有认出我。剩下的五、六人却是不认得的,看众人都是神色不豫,气氛也异常紧张,想必是又有变故了。
李世民说了句“赐座——”便立马有军士取了两个坐垫过来,我挨着依莎坐下,无意的扫了一眼对面,却发现对我而坐的是那位有着健康古铜肤色的男子,相貌平平却给人的感觉甚是憨厚耿直,不拘言笑,只那一双眼睛却甚是机警锐利。
他一身褐色战甲,又能经常出入帅帐,想必至少也是个将军。我冥思苦想了一阵,眼前忽的闪出与宇文成都从江都回来,路遇劫匪时,那个出手相助,最后将装着银子的包裹扔给宇文成都的那个男子。对,没错,就是他。尽管他换了衣装,可那眼神绝对不会错。
他感觉到我的目光,有些不太自然的挺了挺身子。这样想来,他应该是李世民派来暗中护送我和宇文成都的了。
事情捋清了
50、运筹帷幄显身手(下)...
,可我的心却愈发纷乱起来,看了一眼埋头吃茶的李世民,他为何要如此对我?难道他对他身边的女子都照顾得如此周全吗?
“窦建德已率三十万大军前来援助王世充,如今已攻克周桥、管州、荥阳、阳翟等地,生擒了孟海公,斩杀了管州剌史郭士安。本王也刚刚收到窦建德的信,他要求我军撤退到潼关,并归还郑国土地。各位看看,可有何退敌之策。”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李世民说得云淡风轻,可谁都知道事态的严重性,窦建德所率的是河北百战之兵,曾击败过十三万隋军,又刚刚大破孟海公,士气昂扬,不容小窥。何况他又手握三十万大军,而李世民手下的唐军还不到十万人。
这也自在我的意料之中,史书上也有记载。现今长安李渊,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已形成中原的三足鼎立之势,窦建德之所以出兵援助王世充,因为他知道,王世充一旦被灭,唐军将势力大增,下一个目标就将是吞并自己。
“如今夏军攻来,一旦与洛阳王世充联络上,王世充若再反扑,我们便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了。”李世民左下首一位年长些的文官,率先打破沉默。
紧接着封德彝也接口:“萧大人说得是,夏军以得胜之师挟威而来,士气正盛,而我军围城牵延日久,已成疲惫之师,不如后退一步,以避其锋芒。”
“兵法云:避其朝锐,击其暮归,依末将看,也是退为上策。”
程咬金边上一位凶神恶煞的黑脸壮汉一脸的不甘,大声打断道:“眼看就要大败王世充,这偏偏又冒出个窦建德,岂不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程咬金闻言一阵哈哈大笑:“都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如今却又弄出个窦建德,都是半路出来的,我老程倒想会会他。”
李世民凝神看着面前案上的地势图,似乎根本就没听几人的议论。半晌,才淡然着问了句:“徐军师,有何高见?”
一直坐在偏坐上,若有所思的道士轻捋了捋颔下的一缕羊毛须,不紧不慢道:“属下以为,不能退兵,最好是分兵困住洛阳,继续围而不攻,然后再分兵占据成皋,整肃军马,严阵以待,如若能打败窦建德,王世充自然瓦解。”我果然没猜错,他确是徐茂功。
“若能打败夏军,自然是好,可别忘了我军还不到夏军的三分之一,何况王世充若再出兵反扑,也有十几万大军,这不是心卵击石,自取灭亡吗?”
萧大人刚说完,封德彝便赞同道:“眼前唯有退保新安,静候时机了。”
“王世充穷图末路,受困日久,洛阳城指日可待,窦建德的夏军将骄卒惰,也不难击破,此时正是铲除二人的最好时机,怎可轻易错过?”
几人一时争论不下,李世民兀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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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上勾画了一阵,才起身舒了舒腰肢,然后缓缓到帐中踱起了步子。
我只低垂着头,见李世民的银色锦靴踱到我面前站住,然后清朗的问了句:“你有何高见?”
我一怔,蓦然抬头,见他正看着我,才确定他是在问我。瞥见他身后众人都在用各异目光盯着我,我稳了稳有些紧张的情绪,对上李世民清亮的眼眸开口:“小女子愚见,认为退是下策,只要分兵挡住窦建德,很快就会困死王世充。”
我话音刚落,封德彝轻蔑的哼了一声,“带军打仗,一个女儿家懂什么?分兵?光窦建德就有三十万大军,如何分兵?”
我知道这里不仅他一人轻视我,也难怪,在这个年代,在这里,又怎会有女子说话的权力。我也不加理会,只继续对李世民道:“秦王要早做决断,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如让窦建德进入虎牢,周围新归属的州县,必然不保。若再让他和王世充接上头,就会成为新的力量,到时就真的无机可乘了。”
李世民的嘴角微微扬起,眼里含着清浅笑意。
“听这丫头的话,好象也有那么点意思。”程咬金身边的黑脸大汉挠着头嘀咕了一句。
封德彝略带讽刺的笑道:“怎么?尉迟将军也被一个女子说动了?”随又问我:“这位小姐是带过兵,还是打过仗?纸上谈兵倒头头是道,说话可是要负责的,如若战败,这后果,你可担得起?”
李世民眉尖微结,略一摆手制止,大步回到帅位上,郑重的说:“王世充屡战屡败,损兵折将,粮草不济,上下离心,已是坐以待毙,我们不必费力去打,只要等他自行毁灭。而窦建德,只要我军占据虎牢,就如同扼住其咽喉,倘若他冒险挑战,击他也不难。倘若他狐疑恃重,不跟我军接触,要不了十日半月,王世充便会自行崩溃,只要王世充一败,破城之后,我军兵力自会增强。一次战役,消灭两个劲敌,实乃天赐良机。”
李世民说完见萧大人还要言语,断然道:“不必再多言,我主意已定。”随后轻拍了下案上的虎威,所有文武官员见状都肃然起立,等候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