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字谶(60)
她拉着李世民的手,脸上正笑得灿烂,看向世民的眸子温柔而深情。
听她唤他世民,我有一时的痴怔,如在梦中的恍惚。
李世民含笑向她点头,眼里是无比的怜惜,与对依莎完全不同。然后牵着她的手,从耀目的阳光中走过来。
“清梨,这是吉儿。”他说。
“沈小姐,世民说你比我小两岁,我就唤你清梨吧,你就直接唤我吉儿好了。”吉儿看着我,笑面如花,却自有着一种盛气凌人的气势,在那双目波流动的眸子里,隐隐藏着的是一丝高傲和
62、绿满阴庭添心绪...
戒备。
“吉儿小姐好。”我微微见礼,只道她是主,自已却是客。
“清梨妹妹,赶了一段路,许是劳累了,房间我已差人备好,不如先去歇息一会儿。”
“吉儿说得是,清梨你就先去房里歇息片刻吧。”李世民也道,两人倒是默契。
“是”我心下微凉,还能说‘不’吗?尽管很想和他单独絮絮话,尽管我并不觉得累。
“香雪,你先带沈小姐去翠竹苑歇息。”
那开门的使女见吉儿吩咐,便到我面前一福身:“沈小姐——请。”
我点了点头,随那使女去了,却是鼻尖微酸,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只道他很忙,却是忙着来见别的女子呢。
翠竹苑在东西配房的后面,院子不大。顾名思义,庭内两侧种满翠竹,暗影扶疏,极是清幽。
随着香雪绕过摆有花鸟图屏风的正间,直至东侧的寝房,香雪又奉了茶,道:“小姐先行歇息一会儿,奴家就在外间侍候,有事唤一声就行。”
我浅浅一笑:“辛苦香雪姑娘了。”
“小姐客气了。”香雪福了福,出门。
我扫视着房里简洁干净的陈设,家具皆是一色的浅花梨木,月洞门架子床上挂着湖蓝色的床幔。正中方桌上铺有同色的饰布。由十字形构件攒成的窗棂下摆有一张竹藤仰榻,旁有一张香几。门侧墙角处花架上是一盆静静开放的白色月季,雪白无瑕,甚是高洁,却是开得孤单。
我缓缓走过去轻轻抬手,刚一触及,却不料被茎上的刺,刺破了手指。我本能的一抖,只觉一阵刺痛,连心也跟着疼起来,再看那手指已是渗出一粒血来。
我凝视着那一滴血珠,心里苦楚,想来,他的女人还真是不少呢,难道自己真的将要与那么多女子共侍一夫么?自认为已做好了准备,可真正面对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凄惶酸涩。
一只手轻轻执过我的手,我抬起头,流血的手指已是被他贴于唇畔,那一粒血滴被他轻轻吮于口中,能感觉到他唇的润软,我眼里登时充满了雾气。
“疼吗?”他低声问。
“嗯”我委屈的点头。
他轻笑,将我轻拥入怀。
“我也是刚刚进院的,从洛阳回来,我这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温和说来,却是在解释。
看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被他看透了呢,我有些难为情的将脸往他的胸前蹭了蹭。听他又缓缓开口:“吉儿很可怜,她原是前朝的公主,隋朝灭亡后,她就什么亲人都没有了。”
我怔了怔,点头,所有的委屈即刻烟消云散。难怪她浑身都透着高贵和雍容呢,又想到她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家公主忽然轮落成一介平民,还要承受国破家亡的凄惨巨变,也着实可怜。
“世民,就知道你在这里。”吉儿像只鸟儿欢快的
62、绿满阴庭添心绪...
闪进门内,眼里刹那浮出的忧伤,转瞬隐没。
我慌窘的离开李世民的怀抱,羞得面色绯红。李世民也略显尴尬的一笑。
“午饭已经在前院备好了,世民,清梨妹妹快些过去吧。”还是吉儿打破了屋内窘迫的气氛,口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我脸上红晕未退,羞涩的掩饰:“有劳吉儿姐姐了。”
李世民也笑笑:“还是吉儿想得周全,本王还真是有些饥肠漉漉了。”说着已是恢复了一惯的从容。
吉儿掩唇轻笑:“那就快些走吧。”
李世民笑笑,负起手率先出门,吉儿站在门侧也不动,笑意收起,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我,轻淡着说了句:“清梨妹妹请——”却已没有了刚刚的热络。
让我心里泛起涟漪,说不出什么滋味。看来在女人眼里,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酒晏就设在院中的银杏树下,八月的艳阳被银杏树繁密的枝叶遮得严严实实,四周繁花吐艳,花香暗浮。
几人落座,香雪托着酱釉乐舞纹的执壶在每人面前的杯里斟满了色泽清透的清汾。吉儿端起白釉瓷酒杯笑意嫣然:“世民和清梨妹妹从洛阳回到长安,一路旅途奔波,受尽风尘之苦,吉儿这杯薄酒就给世民和妹妹洗尘,也恭祝世民凯旋。”说完抬袖掩唇,一口饮尽。
“那就多谢吉儿的盛情了。”李世民笑着,也是仰头饮尽。
虽然我看着这烈性酒便会犯悚,可也自是不能推脱,端起酒盏,还未至唇边,便有一股强烈的酒味冲鼻而来,却是比那荔枝绿还要烈的。我屏着气饮尽一盏,顿觉喉咙发紧,热气上涌,忙又饮了些茶水,方觉好些。
世民已是搛了些菜放入我面前的盘内,柔和着道:“先吃些东西。”
我点头,吃了几口菜,感觉缓和了些,便举杯回礼:“很高兴与吉儿姐姐相识,我敬姐姐一杯,也感谢姐姐的一翻盛情。”
吉儿无声一笑:“妹妹不必客气,您是秦王的贵客,当然不能怠慢。”一句话却似是拉远了距离,
我又勉强喝了一杯,已是两颊灼热,见吉儿又是潇洒的饮尽,豪爽之气却也不输依莎的。
“清梨,吉儿一人住此实是闷了些,不如,你与令尊令堂知会一声,过来与吉儿同住,可好?”李世民放下玉箸,随意说道。
“是啊,妹妹就过来与我作伴好了。”吉儿忙笑着接口,极是善解人意。
“这……我还要与家父家母商量一下。”我有意推脱。
我话还未说完,李世民已是微咳了下,然后不容置疑的说:“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吉儿盈盈一笑:“好啊,既然秦王都说了,那妹妹就择日搬过来罢,妹妹就住翠竹苑,如何?”
我还未答应,李世民便霸道的做了决定,而且根本就不看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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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不情愿,可事已至此,却也不得不点头默认。
“好久没听吉儿的琴声了,今日高兴,吉儿就即兴抚一曲罢。”
“是”见李世民提议,吉儿笑吟吟离座,转身刚走开一些,李世民便挨近我耳畔,低声说:“这处庄园虽是偏远,可本王出入却是方便。”我脸顿红,只垂下头默不作声。
吉儿款款走至琴桌旁落座,杏面桃腮,犹带着一丝酒晕,她的一袭紫衣后百花怒放摇曳,而她却是这一片芳菲中最艳丽的一朵。
吉儿一双春葱玉手缓缓拨动起琴弦,极尽优雅。她的琴艺却是比菀棠还要胜一筹的,乐声清泠,吟揉批拂,只让人觉得云起雪飞,百转千回,在酒酣耳热之际听来,更觉美伦美奂,一曲终了,余音仍在盈庭回旋。
“秦王觉得吉儿的琴艺可否长进了?”吉儿娇柔含笑。
“长进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连本王都听得如痴如醉了。”
“既然有这么好,吉儿就厚颜请秦王提首诗可好?”吉儿说着也不待李世民应允,便命香雪取来笔墨放到一边的案上,亲自研起墨来。
“吉儿提议,岂能不应?”李世民走至案边,执笔濡墨,也不思索便悬腕落笔,勾连回环的挥洒起来。
见他止笔,我也移步上前,只见雪白绢纸上字字如飞的书着:紫袖红弦百花中,犹如指下拂轻风,仿似仙子奏仙曲,疑身是在天阙中。
吉儿拾起带着墨香的绢纸,眼里闪着熠熠的光彩,俏脸含羞:“清梨妹妹,秦王是不是夸张了些?”
我淡淡一笑:“没有,说得很恰当。不过,再好的琴艺,也要有知音欣赏才行。”
“哦?”吉儿转脸看着李世民,眨着天真的眼神问道:“秦王可是吉儿的知音?”
李世民爽然一笑:“是,本王和清梨都是吉儿的知音。”
吉儿一脸认真的表情,略一沉思说:“‘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那吉儿以后就只为秦王这个知音抚琴了。”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还有清梨妹妹。”
我扯了扯嘴角,知她前句才是真心之言,后句则不过是敷衍罢了。看着她小心翼翼吹干纸上的墨迹,然后交给香雪,一再叮嘱她收好。几人才重新归座,吉儿兴致更浓,频频举杯,却不再与我对钦,而是不停的与世民推杯换盏,笑语嫣然。李世民也只是宠溺的依着她。而我静坐一旁,一时倒成了看客。
连饮了数杯后,吉儿已是面似红绸,娇笑澹澹,星眸朦胧的望着李世民,更显妩媚至极。我心下怅惘,会有男人能抵抗住这样一双迷离醉人的眼眸吗?会有男人能抵抗住这样一个撒娇弄痴、风情万种的女子吗?
我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李世民和吉儿,直到最后,亲眼见她醉倒在李世民的怀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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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李世民抱起她,送她回房。留下我一人独自坐于桌畔,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