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字谶(64)
他面色冰寒如霜,让我心里一阵紧张,咽了口口水,喃声道:“我……这就去缠上它。”
“缠上何用?还不是在你身上?”他冷冰冰的言语,说得我哑口无言,心里也跟着一悸。他还是在意的,娘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像我这样的女子,定是会被人看轻的。
我抿着唇,心里溢满了忧伤,却是异常平静的看着他。他抬
65、执子之手心相送(下)...
起头,与我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微微一凛,随之弯动嘴角:“只要不是在心上就好。”
我咽了咽喉间的酸涩,默默的缩回脚,不再看他,起身冷淡的说了句:“秦王稍候,我去梳妆。”
我刚迈开脚步,便被他一把攥住手臂,从身后搂住我,沉声说:“对不起……”
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我知道他没有错,自己也实不应觉得委屈,谁让自己曾有过那样的一段过去?可是被他轻漫,我却是无所适从,只觉内心被践踏撕扯搬难受。我极力保持着平和的语气道:“秦王又无错,何必说对不起?”
他顿了顿,扳过我的肩,轻抚着我微乱的发丝。
我垂下眼睫,依稀能看到睫上的水珠,微微侧头,不想看他的目光。
他霸道的扳过我的脸,强迫我面对他,我看到他复杂而忧郁的眼神,也从他黑填填的瞳仁里看到同样的自己。
“我们都把他忘了,永远不再提。”他轻声说。
一滴泪珠从我眼角滑落,我努力挤出一声:“好”同时暗暗下定决心——我要把他忘了,一定。
他笑了,一双眸子顿时清亮起来,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低低的魅声说:“你又叫秦王,要罚。”
我迟疑了一下,踮起脚尖,飞快的到他似笑非笑的面颊上轻轻印上一吻,“这样行了罢。”接着红着脸逃了去,直到门处,才听他在身后犹带笑意的问:“你去哪里?”
我扬声回道:“我去梳妆啊,这般妆容不整的见千岁殿下,岂不失礼?”
梳妆出来,吉儿也已过来了,几人在翠竹一同用过晚饭,又吃茶歇息了一阵儿,李世民才打道回府。
我和他相处以来这第一次小小的不愉快,也就这样轻易的化解过去了。可我却始终不解,他为何会突然如此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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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垂杨只碍离人目...
长安的夏日炎热而漫长,已是八月末,依然没有秋天将临的感觉。想想去年搬来时也是这个时候,转眼竟已是一年的光景了。
我和吉儿、水儿几人坐在庭院里边绣着香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絮话。随着日头的升高,温柔如薄纱的晨雾渐渐消退,晶莹的露珠从竹叶上悄然滑落散去。轻盈的晨风拂来,带着花草的清鲜。
“看来你我姐妹二人的绣功,实是不相上下,同时开始动手绣制香囊,水儿几人都绣几个了。你我居然绣了月余,一个都没绣完。”吉儿有些自嘲的说着。
水儿和子菊低头掩唇偷笑,香雪极会说话的道:“我们都是下人的命,天生就是做这个的。小姐怎么能比呢。”
“慢才绣得仔细啊,欲速则不达的嘛。”我低头细心绣制着,觉得用十字绣来绣这么小而又繁复的图案实让我觉得吃力。
“你倒是会安慰自己。不过我可不陪你了,我要先绣完了。”吉儿说着拾起剪刀剪断手中的丝线。
我一抬头见一侍女急急的跨进院门来,“小姐,太子和齐王殿下来了,正在前院呢,说是要见小姐呢。”
我不禁一愣,抬头见吉儿也是一脸茫然,若有所思:“太子和齐王,我倒是认得的,那时他们还都是父皇的臣子,可除了世民以外,却与他们素无往来。何况这几年,我已几乎与外界隔绝,他们怎么会寻到这里来?可避而不见又是不尊。”吉儿想了想又道:“清梨,你就先回避一下吧,我去去就来。”说完起身随香雪出了雕花院门。
我兀自凝眉沉思着,世民近日越来越忙,已是极少过来了,偶尔来过,也只是吃会儿茶,却是连饭也不顾不上用的。从他愁眉紧锁的神情,我已猜到,他与太子和齐王之间的关系已是日趋紧张了,却实是猜不透这个时候太子和齐王来此做什么?
我想着顺手拾起吉儿放在香几上已是绣好的香囊,只见褐色的花形香囊上,用蓝金线绣着一株兰,白色丝线做花,还有两只金色的蝴蝶在花上翩飞,绣功倒也是不差的。
香囊中隐隐飘出的香味却是我熟悉的,那是只有他身上才有的味道。我微动嘴角,这种龙涎香极其昂贵稀有,我也知世民喜欢,可我却是弄不到的。
所以我这里面装的是我自已采制的香料,在薄荷里添了少许的沉水香,幽凉中又略带一丝清苦味道,倒不知他会不会中意呢。
足足过了近半个时辰,吉儿才笑着回来,我忙追问道:“怎么,太子和齐王前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听闻世民在这里有个宅子,便过来瞧瞧。”接着又话锋一转:“让我看看妹妹绣的什么?”
我见她不肯多讲,也只好作罢,迟疑着将手中已绣好的香囊递给她。然后轻吃着
66、垂杨只碍离人目...
茶,有些心虚的看着她的表情,我绣的图案是绿荷托红莲,下连着几尾色彩斑斓、摇头摆尾的鱼儿,鱼的旁边衬着生动的水纹。这种莲和鱼是江南流行的男女定情绣图。
半晌,见她含笑赞道:“还是妹妹绣得好呢,这针法既不是苏绣,也不是蜀绣,实是新鲜,这香味也特别。”
看她似不明白其中寓意,我暗自舒了口气:“说我女红做得好的,姐姐还是第一人呢。”
“总之,比我倒确是有余了。”吉儿笑着,又命香雪取来上乘的琥珀,仔细的串成串珠,缀于香囊下端。而我则只在下方缀了彩色丝线的流苏。
“小姐,午饭回去用吗?”香雪放下手中的女红问道。
“还是摆到这里来吧。”吉儿说着又转脸看向我:“我与妹妹在一处用饭可好?”
我还未待回话,便听熟悉的声音自院外想起:“好啊,本王正好也来凑凑热闹。”紧接着一身水蓝色华袍的李世民已是和长孙无忌踱入院内。
几人忙起身见礼,吉儿已是迎上两步:“秦王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
“哦?如何个巧法?”李世民笑着和长孙无忌在香几旁落座。
吉儿巧然一笑,脸上已是荡起红云,把握着香囊的纤手伸到李世民面前展开,“吉儿刚刚给秦王绣好一个香囊。”
李世民含笑接过,看了看道:“噢,看不出我们吉儿公主还有这般手艺。倒真是难为你了。”
“吉儿笨手笨脚,希望秦王不要嫌弃才好。”
“吉儿绣的,本王怎会嫌弃?”李世民说着扫了我一眼,我忙将双手背于裙后,随着微风拂起,彩色的流苏不停的自身后飘浮出来。
“既然秦王与长孙大人在此用饭,可不能寒酸了,吉儿这就去厨房安排一下。”吉儿娇嗔的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不知清梨手中的香囊是要送与何人的?”李世民望着吉儿的背影出了院,浅笑着问了一句。
“是……”我自是要送与他的,可见吉儿已是先自己一步,一时倒觉得自己好象有些东施效颦了。
“可是要送与本王的?”
“嗯”我低应了一声。
“哦?那还不给本王瞧瞧?”
我把手中的香囊递到他手上。
李世民嘴角微扬,仔细看了看:“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喻男,莲喻女。不知清梨是不是也取此中之意?”
未料到他居然如此了解其意,我登时脸似火烧,难以作答。听他又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香?本王还从未闻过,这绣法,本王也是初次见。”
我想了想,随口道:“这叫双合香,是我自已调制的。绣法是比较简单的十字绣法。”
“哦?双合香,好名字,是清梨取的?”
我点点头,见他无声一笑,用柔情
66、垂杨只碍离人目...
似水的声音说:“清梨替本王戴上可好?”
我忙后退一步摇摇头,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两边。李世民却佯装不见,执过我的手,将我拉到身前,把香囊放回我手中:“本王命令你来戴。”
又拿王命压人,我不满的扫了他一眼。犹豫着轻跪于他身侧,心里却开始无来由的狂跳。又一想他这样戴上我的香囊,吉儿看到自是不好。遂扫了眼他腰间的象牙镂雕香袋,灵机一动,顺手拾起桌上的剪刀,把我缝好的香囊流苏彩线统统剪掉。
“你这是做什么?”世民惊诧的看着我。
我抿嘴不语,然后取出他腰间的象牙香囊里的香料袋,又把我做的香囊小心的塞进去,倒是正正好好。然后,瞥了眼充耳不闻的长孙无忌,只觉一阵清风流连,稍带着竹叶的清香。
李世民忽的握住我欲离开他腰间的手:“清梨赠香囊于我,本王也该回礼才是。”说着自腰间取出一碧色锦线拴着的‘花前月下’的七彩琉璃颈坠。晶莹剔透的琉璃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变幻瑰丽,只让我眼前一亮。
“真美!”我小心的接在手中,看着上面在阳光下不停变动着的色彩,不禁想起关于琉璃的那个传说。据说是西施被迫前往吴国和亲,离别时将“蠡”送还,当时,西施的眼泪便滴在这“蠡”上,天地日月为之所动,至今仍能看见西施的眼泪在其中流动,所以后人称之为“流蠡”。我想着顺口说道:“不知这里面流动的可是西施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