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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字谶(84)

作者: 梨花醉 阅读记录

我点点头,起身施礼:“为妾先代家父、家母谢过殿下了。”

“怎么谢?”李建成笑着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入怀,坐到他的腿上,“清梨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连个笑容都不见。”

我低垂眼睫,本想挤出一丝笑意,却只是干干的动了动嘴角,竟不知何时,自己竟连笑都不会了。

李建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看了我半晌,才道:“笑是发自内心的,你这个样子比哭还难受。也罢,本宫会等。”说完将我轻推到一边,径自起身离去。

我披着单薄的短款绣氅,立在支开的黄梨木落地格窗前,凝视着院内凄冷月色下的树影婆娑,随着晚风的曳动影影绰绰,显得异常诡秘。

如果一切都是宿命,我也并非不能参

82、一入宫门深似海...

透。我也知道,是该梦醒了。可是真的能忘了么?从那个暮春时节,在太湖上相错而过的楼船上第一眼对望开始,就已经注定今生都忘不了了。

我也渐渐明白,为何当初总会在心里抵触成都,是因为那时我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他的影子,他比成都早来了一步,只那么一小步,却是要用一生来注目的。尽管,最终还是与他错过,可是,只怕是今生今世都忘不了了。

83

83、风住尘香花已尽...

长安的四月莺歌燕舞,草长莺飞。暖暖的春阳下开得正盛的串串紫藤花沿着枝架垂落而下,蜿蜒的枝蔓已是穿过藤架延伸至清兰阁房檐上,比去年来时更加繁茂。

因昨夜李建成允了今日要接娘进宫看我。一早儿水儿便和秋婵、阿黛几人把青兰阁里外好好打扫了一翻,又摆上了芙蓉饼、莲花卷、蜜饯海棠、奶白葡萄、于阗香瓜……直把整个食案摆得满满的才罢休,我却只是有些心急的在院子中不停的张望着。

直到巳时,才见两个宫人引着娘、婶婶和菀棠进了爬满紫藤的月洞门。我急步迎上前,唤了声:“娘,婶婶”便做势就要往娘的怀里钻。

三人却同时退后一些,毕恭毕敬的施了个礼道:“给昭训请安。”

我一怔,鼻子不禁有些泛酸,上前扶着她们道:“瞧你们,这里又无外人,行这个规矩做什么?”

娘笑着握住我的手:“临来时,你爹还嘱咐呢,这是在太子府,不比家里,凡事都要讲究礼节,要有分寸,莫坏了规矩。”

我盈盈一笑:“好了,知道了,快进屋吧。”说着一手挽起娘,一手拉着婶婶,又招唤着菀棠进了房。

水儿乐颠颠的去煎茶,秋婵和阿黛施了礼后,也都退了出去。

“我女儿又清减了些呢,在这里可还惯?”娘怜惜的抚了抚我的脸。

“还好,就是有时会想你们。”我笑着取过两块切好的于阗香瓜放到娘和婶婶手上。

婶婶吃了口香瓜才道:“有什么过不惯的。清梨啊,你也该知足了,能嫁与太子,已是天大的造化了。每日锦衣玉食不用说,何况殿下对你也不薄,对咱沈家照顾得也周全。以前的事就都忘了吧,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梦,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都该醒了。安下心来踏踏实实的过吧,别再胡思乱想了。”

娘也轻叹一声:“你婶子说得是,话俗理不俗。女人这一辈子啊,就是这么回事,嫁谁还不是一样的过日子?”

菀棠也笑意吟吟接过我递过去的香瓜,诚意劝道:“是啊,清梨你和秦王情深缘浅,这是天意,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我弯起嘴角,含着一丝寥落的笑意,转过话锋:“爹爹的新差事,可还顺心?”心中哀凉,已是如此,不认命又能如何?

“差事清闲,奉禄又高,哪有不顺心的?”娘刚说完便见门帘一掀,李建成含笑跨进房来,温和道:“娘几个在说什么体几话,本宫来不打扰罢?”

几人见状慌忙起身在李建成面前跪倒。我也微施一礼:“只不过是絮些家常而已,殿下怎么得空过来了?”

李建成上前轻扶起娘和婶婶:“都起来坐吧,不必拘礼。”接着在案旁坐下笑道:“岳母大人来了,当然要抽空过来瞧瞧。二老的身体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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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有些拘谨回说:“劳殿下惦记了,承蒙殿下关照,都好。这不刚刚还说殿下给外子寻的差事很是顺心乘意。殿下事体繁忙,还要为这些个事操心。”

“哦?乘意就好,都是一家人,不必客套。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就是。”李建成和颜悦色,一身靛青绣团花云锦袍衫,连腰带也未束,极是随和儒雅的样子。

婶婶窥了眼李建成的脸色,霁颜赔笑道:“既然殿下都说是一家人,妾身可真就不客套了。说实话,妾身还真有求于太子殿下呢。”

我正吃着茶,闻言不禁怔了怔,看了眼李建成,见他只是但笑不语,半晌方缓缓开口:“夫人便讲无妨。”

婶婶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说:“清梨……呃,不,昭训的叔父,一直在秘书省任秘书郎,不知……殿下可曾有印象……”

我没想到婶婶如此直言,不禁一愣,见娘也是有些微窘的扯着她的袖角,不得不急声打断道:“婶婶……女子不得干政。何况,升官进爵朝中自有规章制度。”我说罢瞥了眼从容吃茶的李建成,对婶婶轻摇了摇头。

婶婶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规矩,便有些慌乱的解释说:“妾身……只不过是顺口胡说,殿下莫要见怪。”

李建成放下茶碗,转身握住我的手含笑道:“瞧你,蛇蛇蝎蝎的,自家人关门说话,怕什么?”我脸色一红,迅速抽回手,听他不疾不徐道:“既然是婶婶开口了,自是好说。”

我抬起头,错愕的看着李建成,那边婶婶已是喜不自胜的起身施礼:“那妾身就先谢过殿下了。”见他已答应,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暗自叹息。

李建成看了眼菀棠转开话题:“听闻苏公子意中人是薛小姐?”

菀棠迅速羞红了脸,低垂着头,不知如何作答。

“好一个窈窕淑女,苏公子还实是有眼光。”

菀棠低声怯怯道:“殿下过誉了。”

我看了看娇羞的菀棠,顺口笑道:“可不是,菀棠才貌双全,在卫州就是很有名气的。不过,殿下不会夺人所爱罢?”

“昭训,休要乱说。”菀棠娇嗔的睨了我一眼,脸色愈加红艳。

李建成不禁畅然大笑,“怎么?清梨有妒意了么?”说完牵过我的手,敛起笑意深情道:“本宫有清梨足矣。”

我见娘和婶婶、菀棠都已低垂下头,正觉窘迫,秋婵掀帘进房恭敬一礼说:“殿下,昭训,午膳已是备好了,现在传吗?”

“传吧,本宫还有要事,就不陪岳母大人用饭了,也免得你们拘谨,正巧你们也好絮絮话。”李建成说着起身,又对娘道:“以后岳母大人无事可随时进宫来,陪陪诏训。”

“是,谢殿下美意,奴家记下了。”娘恭敬回道。几人也都起身施礼相送。

“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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诰命夫了,怎还自称奴家?”李建成说着一笑,已是迈步出门。

婶婶看着李建成潇洒利落的身影走远,开口道:“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谦逊随和,一点架子也没有,倒不像秦王那般冷峻傲然的。”

娘见我脸色突变,忙清了清嗓子,唤婶婶坐下。

婶婶满面春风的吃了口茶,继续道:“清梨,看样子殿下还很宠你,你可要把握机会,哄好殿下。要知道将来殿下可就是皇上,咱们沈家可就都指望你了……”

娘忙取了几粒葡萄塞进婶婶口里,我本已蹙起眉头,可见婶婶睁大着眼,口里塞满葡萄,看着娘呜啊的样子,又忍不住低头一笑。

娘瞟了婶婶一眼,道:“你看我作什么?谁让你那张嘴没个遮拦,当心祸从口出。跟了他叔父这么多年,还是没个长进。”

“行了,娘,你就饶了婶婶罢,没听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我笑。菀棠也忍不住掩口嗤笑起来。

秋日渐凉,桂花雨落,满院皆香。因我不舍让秋婵她们扫去,院中已是堆了一层橘红色的落花。

“小姐如此喜欢,奴家倒有一个办法可以留住这桂花呢。”水儿忽然想起什么,到我身边兴奋说道。

“说来听听。”我倚在榻上,一脸慵懒。

“将它留在院中,用不了几日终是要腐去,不如酿些个桂花酒和桂花糖,不就可以留得久些了。”

“嗯,倒是个好法子。”我不禁也有了兴致道:“我与你一起做,我还记得在江南时,娘就每年都做桂花糖的。”

两人说做便做,水儿取来竹竿站在石墩上打落树上的桂花,我蹲在树下拣些新鲜的放在银盘内。秋婵和阿黛见状,也跑来帮忙。

水儿的动作惊扰了笼中的画眉和房玄龄交与的白鸽,它们慌乱的扑动着翅膀,发出略带惊恐的叫声。我遂将它们都取下,放在几上,又投了几粒食与它们,轻声道:“你们的心我懂的,‘始知锁向金笼里,不及林间自在啼’嘛。”

“清梨怎知它不是‘难得一知主,终生不愿离’?”李建成说着已到近前,取过几上的谷米,自顾往笼里投喂起来。

我福了礼,也不答话,便又到地上拾起了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