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不解,急了:“大师,您别犹豫了,再犹豫我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了。”
苏棠回头望着他,道:“如果你死了,你觉得他们放过我吗?”
以这群人的小心程度来看,对于这样哪怕是的似是而非的动静,都能出动这样大的阵势,想必他们所图不小。
苏棠的问题犹如当头一棒,以这么多天的相处来看,甲午知道苏棠可能在某些方面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能力,但是她本质上就是一个瘦弱的僧人。
平日里,别说是提一桶水了,就是提半桶她的小胳膊也提不起来。
如果就算他掩护苏棠让她逃出去,身后的匈奴人若派人出来追,那她一定逃不开被杀的结局。
苏棠看甲午脸上的表情一凝,立刻道:“想明白了吗?”
甲午颔首,“那,大师我们该怎么办?”
苏棠躲在树后,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道:“来者是客,既然我们误闯了,那我们就当客和他们明着来。”
甲午尚且没有明白苏棠口中的明着来是怎么来,接着他就看到了苏棠二话不说,直接从树后站了出来,此时一根利箭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而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我们误闯贵地,失礼之处还请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
苏棠身侧又一根利箭破风而至,深深钉入身后的树干上,她再次确定,对方的弓箭手能够看到他们两个所在位置的一举一动。
就算之前他们躲着的时候不能,但是现在他们一动,就像在黑暗中的火把,简直不要太显眼。
所以,哪怕是甲午牺牲自己给苏棠殿后,估计不要走多远,苏棠也要那尾随而至的利箭之下。
还不如现在开诚布公地谈判,说不定还能获得一线生机。
只是,谈判说得好听,她的手上如果没有一定的筹码,那就不是谈判而是单方面的欺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换取一丝喘息的空间。
那根扎在树上的箭是在试探,苏棠没动,眼神飞快找寻对面山头上有没有异样,嘴上却大声问道:“小僧学疏才浅,斗胆问施主一句,不知施主最近是否夜难眠?”
此话一出,苏棠能敏锐地感受到对方的动作一收,不再那么步步紧逼,却没有丝毫放松对她的警惕,只要她稍微有些异动估计就会成为这箭下亡魂。
苏棠双手合十,继续道:“贵主请恕小僧直言,杀孽缠身,哪怕命格再贵重,在此地您也压不住这冤孽。”
对面一阵寂静,静得仿佛刚刚发生的那一切都是想象,可是脚边那泛着寒光的箭在不断提醒她这一切不是假的。
一阵沉默之后,甲午第一次觉得他离死亡那么近,近到一簇不知何时会射出箭头就能让他魂归西处。
他看向前面的苏棠,站如松背挺直得好像什么都压不垮她,这份气度,他也就在那位大人身上见过。
过了不知道多久,对面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官话说得非常标准,可正是因为太标准了让人觉得有些刻意,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夜难眠的?”
很年轻的声音,说话咬字听不出出自何处,却还是让苏棠觉得有些刻意。
她边想着,丝毫不影响她说话,“小僧观此地怨气汇集,人枉死之后滞留人间的恶气,会扰生人之活气乱人之心,让生人长夜难眠。”
“子不语乱力怪神,这不是你们中原人常说的吗?”
苏棠心一跳,果然是匈奴人,而且还是有所图不小的匈奴人。
对方之所以敢这样大刺刺的暴露他们的身份,如果不是他胸无城府随口说出来的,那就是他已经确定他们逃不出他的手心,所以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他们的身份。
他们所在的处境是她能想到的最坏,可是有一线生机,她还是要与之斡旋,道:“施主此言差矣,人有生便有死,阴阳轮回,这才是大道。”
“你觉得,我是想听你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对方似乎轻笑一声,慵懒迷人的嗓音在道:“小心点哦,你们的命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几乎是当下,苏棠判断出,对方是一个精明又危险的男人。
在她第一句抛出去的迷雾弹之中,对方不仅抓出了话中她抛出去的饵,而且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像这样的话,他不想听到。
苏棠深吸口气,与聪明人打交道是一件很费脑的事,尤其是对方还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
“我若没猜错,这个村庄里的人都死了吧?”
“咦——”对方似乎被激起了兴趣,“你怎么知道?”
对方没有丝毫掩饰的意图,也是算死了他们今天是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