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虎(11)
寅戾嘶嚎著从床上滚到了地下,他的腿肯定断了,阿明见到了铁齿下的森森白骨。
寅戾奋力抬头看了眼阿明,眼中不知是痛是哀地涌出了泪水,阿明冷漠地坐在床边,再也没有任何让他熟悉的温暖了。
寅戾埋下头,把泪在自己的臂间蹭干。
腿上的伤让寅戾没法走动,而阿明也没怎麽再去管他,只是让他躺在墙角,不闻不问。
而那晚以後寅戾已不再化为人形,就象阿明时不时骂他畜生那样,寅戾整日整夜地都以作为畜生时的虎形蜷在墙角,饿了就吃口阿明丢在墙角的土豆,渴了就喝口破碗里放得霉臭的水。
阿明也看不出寅戾不可能再陪自己下地干活了,他的後腿断了一根,到现在都站不起来,那身洁白光亮的毛发越来越黯淡,原本壮硕的身体如今显得非常消瘦,瘦得能让人看得见他贴著毛皮的骨头。
阿明现在冷漠而烦躁,寅戾看见他就会往别处躲,似乎变得很害怕他了,而这样更让他厌憎这只虎妖,对寅戾也更是冷漠冷酷。
其实,他们只是彼此疏远,越走越远。
好在阿秋还是不嫌弃自己,得知自己的鸡被人偷了之後,她把家里的几只小鸡崽送了过来,鼓励他重新开始。
和阿秋执手相望的时候,阿明才觉得女人是这麽好,温柔,善解人意,就连身体也是那麽柔软,他看见阿秋丰满的胸脯时竟羞红了脸。
等自己再多攒点钱,就把阿秋娶进家门。
男人总该结婚生子的,阿明不再象以前那样彷徨,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犹疑,只是想著自己的日子究竟该怎麽过。
与此同时,寅戾的腿也慢慢地好了起来,只是他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矫捷地奔跑和行走了,他就象一只风烛残年的野兽,消瘦而沮丧,连身体也受了重创,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每一步都是畸形可笑的跛行。
阿秋时常过来帮他做饭,照顾鸡,而她害怕寅戾,阿明也讨厌寅戾,他几乎都忘记了寅戾人形的样子,完完全全地把寅戾当作一只没有血性的畜生。阿明把鸡养在竹笼里,把寅戾关进了柴房,现在这只虎妖似乎对他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他连看门这样的事都不再信得过这个畜生了。
有时候他打开柴房取柴,会看见寅戾趴在一边瑟缩而警惕地望著自己,这时他的心头会很不舒服,他从那双碧绿的眼里看到了一些复杂的东西,好像是情感流露,带著点悲伤和无奈,和人类的眼神那麽象。好像自己辜负了他似的。
可寅戾只是只老虎,不是人,阿明劝说自己早不该去相信一个畜生的感情。
他和阿秋现在过得正好,连在床上也不需要寅戾了。
阿秋随家人去探望远嫁在外的姐姐,一去便是一月,阿明似乎有些不习惯少了阿秋过於平静的日子,不过他也忘了,在阿秋未和他走得如此近之前,自己的日子也是过得如此平静寂寞,而那时寅戾整日伴在他身侧。
“出来吧。”既然阿秋不在了,阿明也不怕寅戾再吓到她,开了柴房的门,就朝正蜷在墙角的寅戾招了招手。
总这麽关著他也不是办法,阿明愁闷地看著寅戾一瘸一拐地从柴房里走出来,被捕兽夹夹断的腿缩了起来,离地半悬,每走一步就晃一下,看样子是完全废了。
不知道为什麽,阿明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他看著寅戾无精打采的样子,难免想起往日两人之间的一些戏玩打闹,那时,自己似乎还未感到过如此寂寞的。
寅戾很久未曾出过柴房了,所以当阳光照射到他的脸上的时候,他舒服地抬起了头,微眯著眼,向著久违的阳光抖了抖身上的皮毛,而那身污脏的毛发已看不太出原来银白的光泽。
忽然,他回头看了眼阿明,碧绿的眸子里平静地闪烁著阳光的碎片。
那通透漂亮的眼里没有恨,没有爱,没有希望。
“寅戾……”阿明失神地叫了一声,脑海里模糊地出现了一些残缺的画面,在山林里,在月下,不知是什麽时候,这只白虎已然走进自己的生命里。
可是是什麽时候呢?那些恍然的景象稍纵即逝,阿明愣愣地站著,不解自己这是怎麽了。
而寅戾已经走到树下,选了块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安稳地趴了下去。
晚上的时候,阿明特意在寅戾的饭里加了些昨天吃剩下的鸡骨,他很长时间都未好好照顾过寅戾的饮食了,虽然心中还是恼恨著这只狡猾的虎妖,但如今看到他这副落魄的模样,阿明也忍不住有丝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