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护人/知罪难逃(119)
何虞生嘴角咧得更开,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宠溺地吻了下她的耳朵:“好。”
良久,方草松开他,看了他半晌,擦掉他额上的泥土说:“我知道你在查何柳的案子,你能告诉我你的打算吗?”
听方草这样说何虞生有几分意外,何柳的事他从没对她说过,他原本想等处理好了再告诉她,现在看来她知道的怕是不比他少。
“他的事情我查得差不多了,温堇说现在缺少直接的证据,时间过去太久了,其实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
何虞生的内心是平静的,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平静。何柳的事情他大致也清楚了,孟叔的恩情也了结了,他和方草他从没有过第二种想法,一切都将尘埃落定,所以对生父遭遇的不公他也没有以往的愤懑了。
他看着方草,心里想着一定是他太幸福了,以至于不愿再分许多的心思在仇恨上。
方草将手上的文件递给他,风吹开她鬓角的碎发,她一说话就贴在了唇上,总让人想帮她撩开。
“何柳,也就是你的父亲,他的案子确实是个冤案,但就像你说的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想要证明十分困难,除非有当事人愿意站出来承认。”
何柳的父亲年轻时曾是台师范校门口的一个小贩,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当时还是学生的甘棠,后来两人相恋,甘棠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何柳,两人定居于甘棠的老家。甘棠在当地一所中学教书,何柳则经营着一家小书店,生活虽然不富裕但日子过得苦中有甜。
后来下海成为潮流,儿子何虞生也出生了,经济压力也越来越大的何柳决心要给妻子好的生活,于是和朋友赵忠一起到了广州经商。何柳到广州之后进入一家服装外贸厂做销售,好景不长,外贸长没多久倒闭了,何柳低价买下外贸厂的存活开了家服装店,生意红火小有所成。
原本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承诺妻子的眼看着就要实现,偏偏又惹人眼红,被工作不顺的自己的朋友出卖,被人举报非法经营,后来因投机倒把罪判刑入狱,最后死于狱中。
何虞生快速地看完方草给他的资料,难以置信地问:“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我去过一趟甘老师的母校,当时你父母的身份悬殊很大,他们俩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少。”这个故事后来被人当成素材写下,所以她会在那本文学社的杂志上看到这个故事。
她记得那个故事的结语:当你是对的人,你姓甚名谁就变得不重要了。
“至于后来案子的情况,法律的圈子本来就不大,刑法的圈子就更小,何况我师父高泽文曾经是何柳案子的指定代理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是,我知道案件涉及的人员后都调查过他们,当初举报何柳的赵忠成了盛丰实业的总经理,负责案件的刑侦队长叫冯建,包括公诉人、法官以及指定代理人高泽文和助理律师林永安。”
何虞生没有想到方草还亲自去过台市,能打听到父母的过往,他更不知道她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在但事到如今,隐瞒也没有必要了。
“那么你调查的结论呢?”
方草留给何虞生一个侧脸,何虞生察觉到她情绪有波动,还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当年的涉案人员绝大多数都知道真相,到后来每个人都功成名就,在这个案子里,法律更像是一场愚弄弱者的游戏,他们难道不该付出代价吗?”
“那现在呢,你还相信法律、相信法律程序吗?”方草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在发凉,竟然有些不敢听接下来的答案。
“方小草,法律是什么样其实我并不关心,对我来说他们所有人的成就是建立在何柳、甘棠,甚至是我的不幸上的,是,我可以原谅,但是我妈受的罪,谁来还?”
“所以冯建落马,晟丰倒台,甚至看守何柳的狱警也因为受贿被审,这些事情后面都有你的影子对吗?”
何虞生合上方草给的文件,对上方草倔强的眼睛,他在心里叹息一口气:“那些人在位多年,累积的民愤民怨早就足够推到他们了,我还来不及动手,不过是像他们曾经那样,不闻不问罢了。”
“或者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方草何尝不明白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对象不是他,甚至她会鼓励他举报那些渎职作恶的人员,但是对象是他,她竟然有些鄙视自己会犹豫。
这么多年,她也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学生,她知道谁都是在危机四伏中前行,法律的红线、道德的红线、社会的红线、舆论的红线、自己心中的红线乃至这些红线附近的灰色地带,谁也不敢说哪条线最苛刻,哪一步会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