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护人/知罪难逃(124)
他前所未有地觉得他离她是如此之近,他好像有一种幻觉,他和她踩着同一片土地,仰望同一片星空。
“审判长,公诉人提出的证据一至七都存疑,经我方质证均不属实,综合全案证据,我方认为检方的指控完全不能成立,因此我方请求法院改判我方当事人无罪,维护司法正义公平。”
一个月后,方草拿到了何柳案重审判决书。
那天,带何虞生到了西郊的公墓。恰好是清明期间,去公墓的路上车辆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何虞生看到路边的指示牌,手指敲着车窗。关于他爸死后的事情,他也曾经让人打听过,监狱的人说那些没人认领的骨灰最后都送到了西郊的公墓。
公墓的人说二十多年前的东西早埋了找不到了,公墓就这么点儿地方,东西还在不断地送来,重复地埋了被打碎,打碎了再埋,谁知道谁是谁?
站在那一堆满是碎片的荒冢前,方草从包里拿出一直小盒子,里面是一只银镯子。方草找人清理过这只银镯子,简单的柳枝叶和婉约的海棠花纹光洁如新,内侧还有某老字号的落款和几个小字。
“这是叔叔留下的,我在公墓的管理人员那里找到的。叔叔的骨灰是找不到了,我想用不用立块碑,把这个镯子放进去,也算有个归宿。”
何虞生摩挲着手里的银镯子,柳枝叶和海棠花栩栩如生。这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那个他恨过二十年,也无数次想象过的人,仅剩的镯子。
春风吹过,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何虞生嘴角动了动,似乎是一个笑,他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海棠花香,就这样释怀了。
甘棠的苦难,他的艰难,岁月里缺失的那个人好像有了音容相貌。他相信,他小的时候,他的父亲也会把他举高高,会费尽心思给他做一个会摇的小床,会和他的母亲一起想象着他长大的模样。他亲眼看到了,那个男人从没有停止过为爱人、为家庭的付出。
“回南城吧,他那么爱她,最后的愿望一定是回到她的身边。”
他们在荒冢前放下一束鲜花,然后装了一盒泥土带走。
第63章
回程的路上,何虞生把车停在了江边,他对方草说:“以前我妈很少提他,我觉得他是一个抛家弃子的男人,我恨他,因为他我妈才过得不幸。”
“所以我立志,如果有一天我遇到我爱的人,我一定要让她幸福。后来遇到了你,我知道我失败了,我没能让我爱的人幸福。那时候我也恨,我恨命运不公,恨自己放弃你。”何虞生望着前面滚滚的江水,过往的种种也好像在眼前。
“我回南城的时候,说不上是对你的爱多一点,还是对这个世界的恨多一点。但是有一个念头,一直没有动摇过,那就是回到你身边。当年不辞而别一直是我的噩梦,我害怕你已经有男朋友甚至结婚生子了,又总是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否定这种可能。我不敢告诉你关于我父亲的一切,我不想你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何虞生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多的话,他习惯用冷漠竖起自己的武装,甚至对她他都更习惯用行动表达情意,但是这一刻,他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一直以来缠绕方草和他的结今天终于解开了。他不知道除了这个结对他们之间造成过多大的影响,但那些能让他们彼此更加靠近的,哪怕是愧疚折磨,他也不愿减损分毫。
“你不知道,赖在你身边这几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我知道等这些事情完了,你会发现我们不合适。”
“因为你终于明白了所有你对我的感情都有一种拯救的责任感在里面,你觉得当初没能让我变得更好是你的错,你一直在试图弥补,所以你善待高晨光,他是你假设中希望我成为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江风从车窗外涌进来,何虞生的话飘忽不定地在车厢里打转,方草又回到那些心思反复的时刻。
一直以来,她也以为许多事情是她的一厢情愿。当年自己失误,让他走上截然不同的一条路,她愧疚不安,所以竭尽所能地对他好,可他还是消失了,不留只言片语。
后来在无数个不经意想起他的时候,方草都觉得也许思政老师说得没错,你以为的情生意动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像个笑话,偏偏她还当了真。
直到爸爸给她的那封信。那些条款,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却成了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底线。
墨守旧诺的人,原来不是她一个。
副驾驶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何虞生,别说了,不是那样……”方草的声音压抑哽咽,她抓住他放在方向盘上青筋突起的手,试图打断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