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21)
卞婃甚至都不用回头,就靠那股清冷缭绕的味道认出了陈措,她瞬时有些脱力,摇摇晃晃了几下,还是陈措悄无声息的在身后用手托住了她。
“没事吧。”陈措低声问卞婃。
第十一章
卞婃摇摇头,只觉得脑袋涨痛,眼前清明锐化许多。
“让他走吧,不干他的事儿。”卞婃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孱弱。她明明昂起了头,却只能看到陈措那凌厉的下颌骨。
男生听到这话喜出望外,手指头划来划去就想要解释。
陈措的眉峰挑了挑,指尖朝地,手背对外,以一种决断的力度前后挥了挥,即使没说话,那男生也领会了其中的意思,飞也似的就跑了。
卞婃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那纸条就粘在她的手心里。
像是一块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开。
“你怎么来了。”卞婃现在才得空问这个问题。
陈措不着痕迹的收回了伏在卞婃腰后的手,往旁边站了站,一头漆黑的发,一双漆黑的眼,沉沉的盯着卞婃。
“路过,就遇到了。”
他自然的说谎话,眨眼的频率都不会改变。
卞婃没说话,或许是相信了,或许是懒得拆穿。
十四中比市一中早放学十五分钟,她今天比平时晚出来了二十分钟。
是得很巧很巧才能遇到。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这是陈措同卞婃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但这个瞬间,陈措比前几次都要更加放缓语气,他面对着如此失魂落魄的卞婃,有些于心不忍。
卞婃如游魂般的跟在陈措身后,一直走到了路牙边,她踌躇了一刻,最终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抬起脸同陈措说道:“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宝利酒吧,我得去找一个人。”
陈措的眸光从卞婃手心里的那张纸条露出的一角移开。
他不想打击卞婃如此善意和坚决的决心。
但他必须得说,得做。
“上车,别让我说第二遍。”陈措的声音冷了几分。
卞婃张了张口,缓缓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要求太多了。你先走吧,我必须得去一趟。”说完她就想往出租车下客区走去。
“我还真没发现你这么倔。那些事,你管不完的。”陈措不禁提醒她。
卞婃莞尔一笑,苍凉且凄哀。
“他的事,我必须得管。”
陈措将这句话听到心里,细细揣摩一番,觉得不是个滋味。
他听不得卞婃将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特别是这话的重点还是另一个人。
闻嘉言也许想不到他曾经掺杂着一时好意和别有用心的友好,能让卞婃记这么久;陈措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想要管闲事的一天,只因为这个人是眼前的女孩。
我本就身在黑暗里,但也会向往日光。
卞婃就是这么一个人,她看起来冷冰冰,但如果有任何一个人给予她哪怕一点的善意,她都锱铢必报。通透如她,她什么都记得清楚,一点点的还上,两不相欠她才能过得问心无愧。
陈措看着卞婃坐上出租车,愤愤的砸了一下车把。
踩动油门,立刻就追着那辆车去了。
他突然恨极了卞婃这种该死的泛滥善心。
他同时也意识到,十九年的人生,他又一次栽了。
宝利酒吧。
卞婃艰难的穿过乌烟瘴气的走道,驻足在了倒数第三间包厢的门口。
她吞咽了口唾液,颤抖着手打开了一直攥紧着的纸条,上边的数字“1107”赫然与门上的号码牌对上了。
这扇门宛如地狱恶犬的血盆大口,卞婃仿佛石化般的注视着这扇门,身后的所有人声鼎沸,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糜烂颓废都与此时的她无关。
卞婃好像看到了这扇门后所有的苦痛,恶意,皆是顺着那门框往外源源不断的溢出,从脚底
一直蔓延至头顶,她觉得自己也开始被无边的黑暗所吞没。舞池里一曲毕,炫目闪亮的灯球倏的熄灭了。
置身霎时的昏暗里,卞婃突然笑了。
她深吸一口气,扶上门把手,推开了这扇门。
像是一位着白色厚重裙摆的贵族小姐,翘起脚尖准备越过一滩泥泞。
然后卞婃就止住了步子,一脚踩进了这泥水里。
极度缓慢的,宛如凌迟般的,被这个看似是泥滩的沼泽所吞没。
包厢里边热闹极了。
随着卞婃的推门而入,尖叫和欢笑声霎时停住,像是卡了的磁带。
围观者的目光都望向卞婃。
秦原抓着一个男生的头发死命的往垫着隔音海绵的墙上撞去,一下两下三下,鲜血顺着鬓角往下流,染红了半张脸和一整片衣襟;盛航则亲昵的搂着闻嘉言的脖子,硬生生的掰开他的手,教他像秦原那样往那男生的头发上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