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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郎(359)

李文斌愣在原地,过了一瞬,才微微睁大了眼睛,惊愕,但更多的是茫然。

“林轩,你说的……”

是什么意思?

贺林轩微微笑起来,他抬头看了看远去的海岸,复又去看站在面前的人,将那些他以为要等到他和爱人都老到走不动路的时候,才会说出口的一些话,吐露而出,再无隐瞒。

“我以前,出生在一个南方小乡村。比贺家村也没多几户人家,当然了,那里和贺家村,和南陵都不同。在我们村里,每个人都可以上学,九年义务教育,不要钱的。文字,纸笔,知识,都是触手可及的东西……”

“那里没有双儿,我的父母在我七岁多的时候就离世了……”

“那里出行很方便,有高铁,有游轮,有飞机……一天时间,可以绕世界一周。唔,换个说法,从东肃山水镇到南陵的话,在陆上走高铁,早上出发,下午就能到了。往天上走,坐飞机的话,只要一个多时辰……”

“那里要通消息,不用传书,不靠驿站传信。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想说的话,在一个呼吸之间传达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手机,电话,还有电脑,都可以做到……”

他和李文斌说起另一个世界,说起他的另一段人生。

他说起自己的经历,说起自己的事业,说起那些和他喝过酒的朋友,说起《中华诗集》的出处……

那些真实的,却在记忆中变得有些失真的人和事。

那些在这个世界,竭尽想象力也无法捏造的景和物,在李文斌面前展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的成熟并不是因为苦难的打熬,而是他真的历经千帆。

他也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的想法为何总是与众不同。

再没有人比贺林轩更明白,知足和珍惜二字的重量。

他不贪心,只牢牢抓紧眼前人。

他,也不敢贪心。

“勉之,再活一世非我所求,但是遇见你,是老天爷给我最大的恩赐。我感激他,也感激你。勉之,这一生,能与你厮守白头,足够了。”

贺林轩拥着李文斌,低声道:“我们都别贪心,就这样,一天一天地变老,好不好?”

“……嗯!”

李文斌用力抱紧他,用力地应允,用力地承诺。

他没有问贺林轩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像到来时一样,突然地离开,因为后者也给不了他答案。

贺林轩始终是不安定的。

他在此间只是一片渺小的浮萍,放眼世间,唯有一个人,是他的根,能将让他心有所栖,不再漂泊。

海水拍在船上,卷走了船边两人的呢喃低语,沉入海中。

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它带走的,是怎样奇妙而又沉重的秘密。

第165章

“……凡有地牧民者, 务在四时, 守在仓廪。国多财, 则远者来。地辟举, 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少年清越的声音伴随着棋子的落子声, 不紧不慢地背诵着。

未想,才背到:“野芜旷,则民乃菅。上无量, 则民乃妄……”

少年好听的声音蓦地顿住。

听见他停住了,原本在看棋谱的李信抬起头,看了看棋盘,一下子就笑了。

“诺儿, 你输了三子。比昨天输的还多, 连一篇文章的时间都没坚持住,这次服气了吧?”

已经长成小小少年的诺儿看了眼对面已经开始收拾白子的东方贺, 有些丧气地扶额道:“东方, 你好歹听我把一整篇背完啊。”

东方贺拾白子的动作一顿, 抬手点了下棋盘:再来。

诺儿抬手回了一个手势:免了。

他吐了一口气, “且这么着吧, 我刚才背的, 你记住了吗?”

见东方贺点头,诺儿摆了摆手,“你先默写出来, 等晚上要是没忘前半部分的话,我们再继续。”

东方贺也没有勉强,他说什么是什么,丢下收拾到一半的棋盘,就去一旁默写了。

在乐安侯府已近五年,当初不喜欢文字的孩子,还是对文字没什么兴趣,但在大人的要求和悉心教导下,该认识的字一个也没落下,甚至已经练得一手初窥门道的书法了。

至于课业,还是得有人鞭策着,才能完成。

诺儿就接了他的活,开始收拾棋局。

他不像东方贺那个棋痴,随意地捻起棋子丢进盒子里,颇有些百无聊赖,看得李信摇了摇头,放下棋谱过来帮忙。

“阿兄,我都这么大了,你别再那么叫我啦,纪文拿这事取笑我好几回了。”

诺儿抛着棋子把玩,不知道第几次地抱怨道。

李信莞尔,他如今也不过十三岁的小少年,却已经从当初敦厚老成的孩子蜕变成了温润如玉的模样,这一笑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