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匣子(女尊)(91)
“起酥皮儿素点心、小蒸笼肉馒头、干果、蜜饯,都有。鲜果子有沙果和鸭梨。选几色不同的,给您拼上一盘也行。”
齐湄想了想。
她早上吃了饭出来的,也吃不下肉馒头、蒸饺什么的。又想着既然喝了甜茶,就不宜配甜的零食了。
那,吃点什么合适呢?
“先要一碟酥焦蚕豆吧,别的待会儿再说。”
“好,就来。”
“谢谢。”
恰好茶棚又来了另外的客人,茶娘子前去招呼。齐湄拿起一块碎冰糖,投进茶盏里。“当啷”一声,冰糖落底,开始缓缓地融化。一小股糖浆,丝丝缕缕从碗底向水面蜿蜒流动,像那古画上的仙女飘带一般。
齐湄一时心动,指尖捏着茶碗的盖子,在热腾腾的茶水里拨动着红枣桂圆等物,只为细细看那灵动的线条。心中慢慢体味,得了些妙趣,似有一管看不到的笔,在跟着她的心意描摹。
直到手上被水汽熏染,回了些许温度,她才放下盖子。
桌上一碟蚕豆,她只知道是自己方才点来的,但不知何时端来的。信手拈上一颗,只见是过了油,炸得酥酥的,滚过一遍细盐和花椒粉,在外皮和豆瓣间卡住了不少调料碎粒。吃下几颗,连她的指尖都变得美味起来,放在唇间轻轻一吮,觉得意犹未尽。
八宝茶里的冰糖全化了,稍稍退了些热气,正好热热地喝上几口。
“也不知道我娘她们到哪了。”
齐湄安逸下来,就有点不放心了,不住地往南边眺望着。
来往行人见了不少,其中并无她熟悉的面孔。续过几次茶水,蚕豆碟子空了,碗盏里的甜香味也渐渐淡了,全靠剩下的一块冰糖撑着呢。
再坐了一会,又远眺一阵,只见官道上远远地走来两个行人,推着一架车,很是缓慢。
其中一人,恍惚就是齐母了。
齐湄急忙丢下茶果钱,顺着路迎上去。
“娘!”
虽然母子分别几年,但女儿的身影并不陌生,齐母看见齐湄迎面走来的样子,一下就酸了鼻子根。
“湄儿!”
齐湄快步赶到眼前,一看齐父就坐在那推车里,扶着行李箱子,神色不如以往精神,腿上还盖着一张薄毯子,心里忽然就是一紧:
“爹!你这是怎么了?”
齐母道:“在家时不小心跌了一跤,伤了筋骨,卧床静养好久都不能下地。不过湄儿你放心,启程之前已经好很多了。这是怕他路上累着,才用车拉着呢。”
齐父也笑了笑,道:“是,如今没大碍了。”
齐湄不太放心:“等进了城,到家先安顿一下,我就去请个郎中再来给爹看看。”
“儿啊,别费那个钱。”
“爹这里还有没用完的膏药呢,贴一贴就得了。”
“那怎么行!伤筋动骨,可不是小事。”齐湄坚持,“再说了,治病哪有一副药用到底的?总得再复诊一番,看看情状,换换方子。”
她一面走,一面念叨二老:“你们两个年纪还不到半百,自然觉得自己好着呢,就敢这么不注意身子。要是落下病根,年纪越大越不好治。到那时候,更是费钱费力,岂不是白白地心疼啊?”
齐母笑呵呵地答应:“是,是。我儿如今可是大官夫人了,这话说出来,还真有点威严。”
齐父只是跟着笑。
“我的亲娘!什么大官夫人?等你进了城,可别拿这话出来显摆,没得让人笑话。”齐湄赶紧摆着手解释,“我这差事,虽然说起来是在工部属下的衙门,实际上还是和以前一样,给人家房子的门头、屋脊、藻井什么的画图样而已。”
“那,收成怎么样?比以前多不多?”
“是多些,勉强算个小康人家。但是比起以前,也累得多了。”
“平时也要注意休息。”
“娘,哪能休息呢?这大周朝廷,刚刚坐稳新都,整个平州城里,处处是起房造屋的工程,屋主的分量都不轻。左边一个尚书,右边一个亲王,还有那战事里得了大功的勋贵府第,处处都得雕梁画栋。我们这些匠人,便是有三头六臂,也画不过来。你就说,我们才画完南城门,起早贪黑一个多月,刚刚有一两天歇息,又得去画天坛地坛的那些神殿、祠堂。这可耽误不得。过年的时候,皇上就得去祭拜呢。”
齐父有些奇怪地问:“那也不急呀,不是还有好几个月?”
“没时间了。到了冬日里,平州是滴水成冰,漆彩都会冻凝了,不能画了。这一两个月一定得赶工,才能完事。”
齐父有点心疼:“真是累着我儿了。”
“哪敢叫累?上头说了,这活计是最合规制的,不能包给民间那些匠人做,就得是工部自己人动手。我们衙门的上司说,这是件荣耀的差事,做了有福气的。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