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126)
但他不能放开郁言,郁言只有他了,他死都不能放开。
“别怕言言,”程深小心的抚摸郁言的后颈,温柔又耐心,一遍遍的告诉郁言,也是告诉自己:“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滚!”
爱是恶魔的爪牙,将人变得面目全非。
程深确信,无论郁言变成什么样子,他都爱他,毫无保留。
只是代价,太惨痛了。
第45章
45.
家属休息室里,程深看着走廊上擦的发亮的标志牌——精神科,明晃晃的三个字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郁言会和“精神病患者”联系在一起,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郁言看上去已经平静了,北城的秋天风好大,他已经瘦的撑不住衬衫,松垮的袖子藏在毛衣下,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单薄,似乎随便一阵北风就能把他卷到天边。
程深心里不是滋味。
曾经在校园里蹦跶着背单词,等他打完篮球一起回家的少年,就这样轻易的消散在昏黄的路灯下。眼前似乎还停留着当年的幻影,郁言微笑着向他挥手,身后是附中老旧的教学楼。当时的郁言就像刚学会飞翔的雏雁,眼里是整片蔚蓝天空。
可是那天明明已经很晚了,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站在今天再去看那年,郁言好像不是在等他,而是在向他告别。
一个小时后,休息室的门被打开,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走进来。
程深站起来和对方握手:“方医生。”
方凯风是经人牵线介绍给程深的,三十岁出头,长相很斯文,戴一副金边眼镜,据说年轻有为,是治疗心理疾病的专家。
“怎么样?”
方凯风开门见山:“患者不是很配合,对医生抵触情绪很严重,我的助手正在给他做测试,我想先跟你了解下情况。”
程深喉结艰涩的滚动一遭,郑重道:“好。”
方凯风请程深坐下:“程先生,冒昧问一句,您和患者的关系是?”
“他是我的……”程深指腹轻捻,坦诚道:“是我爱人。”
方凯风点点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那请问患者近期有过明显反常的举动吗?”
程深眼前囫囵闪过很多片段,重庆时的郁言疯狂的行为,出发前的歇斯底里。
“他最近……”程深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在心尖上割了一刀:“容易激动,从说话到行为,上周为了抢我的手机差点从高层摔下去,刚刚出门前我们还在家里吵了一架,他不想来看医生,是我逼的。”
“他晚上无法入睡,经常被噩梦惊醒,整夜失眠。”
“他吃的越来越少,半个月瘦了十五斤,稍微多吃一点就全吐了。”
“他开始掉头发,卫生间,枕头上,一把一把的掉。”
“他不愿意出门,看到生人会紧张,没有安全感,出汗很厉害,衣服经常是湿的。”
“他有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易怒、暴躁,这半个月说的脏话比我认识他十年听到的还要多。”
方凯风飞快的拿笔在纸上记录,头也不抬的问:“我听您多次提到‘半个月’这个时间点,是半个月前发生过什么事促使患者产生这种转变吗?”
程深捏紧了拳头,咬牙道:“是。”
“可以具体说一下吗?”
程深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报应。
“因为我,”他同样痛苦的说:“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方凯风笔尖停住,轻轻掀起眼帘。
“我和女人上床,被他撞见了。”说完,程深竟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不在乎别人怎样看他,唾弃也好,恶心也好,都是他该受的。如果能用世人对他的鄙弃换回郁言的健康,他一定毫不犹豫。
后来,程深又对方凯风说了很多,说他们的曾经,说当年和家里的约定,说最近他父亲在背后做的手脚。
“程先生,从你的叙述中,我可以感觉到您很爱郁先生。” 方凯风合上记录本,不留一点余地:“但那是曾经,现在的你到底是因为做错了事感到愧疚才留下,还是因为他病了出于责任才留下?镜子碎了,就算粘回去也会有裂痕,如果确诊,治疗的过程将会非常漫长,你确信可以抗住慢无休止的怀疑和不信任,在爱人的反复无常中,仍然保持一份不改的真心吗?”
助手来敲门,说测试已经做完,请方医生回去看报告。
最后,他给程深留下一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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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个小时,诊室的门打开了,郁言微垂着眉眼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护士。
程深从来没这么耐心过,他站在郁言面前,不确定的喊对方的名字:“……郁言?”
郁言脸上没什么表情,缓缓脱下外套放进程深怀里:“我去做个脑部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