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一个荒废的名字(93)
郁言很听话的从被子里爬过去,仰面躺着。程深怕他冻着,扯过被子把人裹严实了,然后将热毛巾敷在郁言眼睛上。
陷入黑暗的一瞬间,郁言就觉得鼻酸,喉头失控的颤抖,他不敢呼吸,好像一用力就会哽咽出声。
湿漉漉的眼泪洇在毛巾上,和热气一起消失不见。
程深低头看着郁言,感受到他的悲伤和隐忍,但没戳穿,只是在拿下毛巾时调侃一句:“被压成三眼皮了。”
郁言很配合的笑了一下。
程深怔了怔,攥着转凉的毛巾,拉开被子让郁言睡好。
郁言终于注意到他的穿着,手一伸抓住程深的衣摆,忐忑的问:“去哪儿?”
程深摸摸他的手:“这边有两个卧室,我去隔壁睡。”
说到底,是程深心虚,怕郁言接受不了他几小时内缠绵两个床榻。他觉得自己脏,不想污了郁言。
郁言有点放不开他。
程深只好又坐下,迁就道:“那我等你睡着再走。”
郁言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盯着程深看。
那目光充斥着依赖和眷恋,热络的像锦簇的花团。程深抬手合起郁言的眼睛,俯下身隔着手掌亲吻他:“睡吧。”
郁言根本睡不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起各种东西。他的确无法在这个时候接受程深的靠近,却也不想被程深发现自己的不安。他尽力放稳呼吸,佯装成睡着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挡住眼睛的手拿开了,另一种被注视的慌乱涌上。
郁言一动不敢动,身体僵硬,演技拙劣。
但程深没看出来,他很累,这种疲惫在以为郁言睡着之后变本加厉的侵袭。他很少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却常在郁言身上栽跟头。
他在床边守了郁言很久才离开,然后给秦韵发了条信息:“以后不要再联系了,父辈那边我会解决。”
发完,程深干净利落的把秦韵所有的联系方式统统拉入了黑名单。
·
郁言无法入睡,蜷缩着,感知到天际一点点现出白光。他突然害怕这样的光亮,好像能剖开他的身体,把藏匿的阴暗大白天下。
他觉得自己正在被凌迟。
一夜之间,信仰崩塌,散落满地的是一片真心。他被撕裂了,被打碎了,被碾成粉末渣滓,吸入身体的空气不再是维持生命的氧气,它们带刺带刃,沿着每一寸血肉对他处刑。
郁言又开始喘不上气,烂泥般瘫软,茫然无措的看这个世界,似乎一夜过去,他再也看不懂了。他对爱的所有认知全然颠覆,像一个无意间掉落凶残世界的和平爱好者,被杀戮和战争征伐,于乱世中举步维艰。
天亮了,郁言躺不住了。他起身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今天中秋,程深没告诉他要不要上班。
郁言洗漱好,来到程深门前,驻足站立一会。他心有余悸,脑袋又开始乱想,生理本能迫使他离开,无数声音告诉他,快走,别开门。
他好像回到昨天那个漆黑的夜,一门之隔的卧室,他的男人在和别人上床。
郁言魇住了,脸色发白,后背被冷汗浸透。他想离开这里,想逃,可腿脚似乎被灌了铅。似乎有人按住他的肩膀,逼迫他,强硬的掰正他的脸,让他面对残忍的现实,让他看清那些幻想。
“咔哒——”
门从里面打开了。
郁言惊惧的缩回手,撞上程深的眼睛。
程深很明显被吓了一跳,他不知道郁言在外面站了多久,也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人。
但很快他皱起眉,伸手掐住郁言的下巴,沉声道:“松嘴。”
郁言下意识跟着他的命令做,后知后觉的尝到血腥味。
程深大概猜到郁言在门口想些什么,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与不安。
他知道,郁言怕自己询问,为什么会在门外站着,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他拿手掌擦掉郁言淌落脸颊的汗水,安抚般捏捏他的后颈,放柔了声音问:“来喊我起床?”
郁言借坡下驴,松了口气:“不知道你要不要去上班。”
“今天过节,放假。”程深把门敞到最大:“我下次睡觉不关门了,你直接进来。”
郁言蓦地眼眶发热,他赶紧转过身,边往客厅走边问:“早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程深看着他的背影,好像从昨晚过后,那副脊背就没再直起来过。
“你等我一会,”程深说:“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郁言就听话的坐在沙发上等待。
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厚毛衣,是程深昨晚从家里带出来的。郁言回来的匆忙,因为不打算久留,只在包里塞了一条内裤和一双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