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火(19)
“它小小的一只,耷拉着耳朵软趴趴地靠在我怀里,好乖。”
“后来我要开学了,那会儿念的是军校,全封闭式管理,很严格,我不敢把猫带去学校,又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那个时候我妈还在,她说她可以帮我照顾猫咪。”
我第一次听他说起过去,微微睁大眼。
黎凯的下巴搁在我肩上,声线有些颤,但也或许是我听错了:“我就把猫交给她养了。我们每个月能回家一次,我好高兴,那几乎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期盼假期……但是等我回家之后,就发现猫不见了,她说它病死了,佣人们也这么说。”
“折耳猫的确有非常高的发病率,但我之前明明把它照顾得很好……直到我在后院里找到小猫的尸体。”
灼热紊乱的呼吸紧贴在我的后颈上,他抱得我很痛,不过与其说是他抱我,倒更像是我在抱着他。
“你相信吗?能有人把小猫拆成若干块,把猫脸皮晒干,内脏掏出来,做成美丽的标本……居然有这么残忍的人……”
黎凯说这个人就是他妈妈。
“我爸说她有病,是家族性的。她年轻时是个体面风光的留洋大小姐,后来嫁给我爸做了军太太,生下我之后才发病的。”
“在我记事以来,很少能够见她的面。我爸开始不愿意送她去医院,就把她锁在阁楼,用一根细链子。病情好一点的时候她才被允许到花园里晒晒太阳。”
他深吸了一口气,痛苦而缓慢地告诉我,最后她妈妈还是彻底疯掉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次年就在病房的卫生间里用薄丝袜上吊自杀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害怕了。
他大概把我当成那只他没有照顾好的折耳猫,生怕我突然死掉。
黎凯说,更讽刺的是,这种病遗传自母系,他发病更早,也察觉到了,所以一直在吃药控制。
我把手放在他背上拍了拍,他说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
黎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如果他也有注定疯掉的那一天,不如算好时间提前去死。
我问他打算怎么死,黎凯说不知道,还没想好。
“我也想过。”我靠着他打了个哈欠:“十几岁的时候,每天不学习,净琢磨怎么去死了。”
黎凯亲了亲我的耳朵:“说说看。”
现在想想其实挺傻逼的,就为了让我妈后悔,为了让她掉一下眼泪,但事实证明,我那会儿就算死在她面前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估计还嫌我挡了她的牌运。
我想过割腕,但我怕血,所以没实施成功。也想过跳楼,但那死状也忒惨了,万一没死彻底,躺在地上抽抽,多难看?还有上吊,据说那会屎尿失禁呢,我想干干净净死,不喜欢臭烘烘的。
……想来想去,最后剩下一个不怎么痛苦的,就是吃药了。
黎凯问我吃成了吗。
我说废话,当然没成,不然现在他是在和鬼说话吗。
黎凯闷笑,问为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因为太他妈穷了,没钱买药。”
黎凯笑得更厉害:“你怎么这么可爱?”
原来他们有钱人都管穷叫可爱,我无言以对。
黎凯紧接着又说:“这样看来我们简直天生一对,要不我再苟活一下吧?等哪天真的不想活了,我们再一起去跳海殉情。”
我还没发表意见,他忽然又否定这个想法:“不过也说不定我哪天忽然就彻底疯了。”
他沉吟片刻,道:“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别把送去精神病院,行吗?”
他抬起头,在黑暗中和我对视着,认真而笃定地说:“你哪怕拿条链子把我锁在你身边,也别让我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失去尊严。”
我有点心酸,原来黎凯比我更可怜,我还能自由选择去死的时间,他却整日活在担心自己会疯掉的阴影里。
我觉得很难过,吸了吸鼻子,黎凯的声音沉得发闷,他说:“宁愿做你手里的一条狗。”
我答应他了,我说好,反正我好像很会训狗,就让你当我的乖小狗好了。
黎凯失声笑出来:“这他妈什么破形容。”
“反正我一个人也没有死的勇气,跳海殉情听上去还不错。”我靠着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现在我还不是特别想死,我们不如一起苟活一下,以后再说吧。”
“好……但是和你在一起不是苟活,是快活。”
“切,你好他妈肉麻哦。”
我们疲惫地抱着对方,像两只根茎带着刺的没有影子的破烂玫瑰,在月光中吞吐着发霉的呼吸。
第13章
概要:焰
检查结果没大碍,从医院折腾完回家之后,我累瘫了。
身上的隔夜湿衣被捂出一股味,黎凯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偏偏他洁癖发作,在电梯里就开始扒我的衣服和鞋子,等进了门刚好脱得光溜溜,像拎一只小鸡仔似的把我拎到浴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