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隐梦(585)
若是当真如同传言,贵妃另有所图,陛下卧病在榻,那么传到华国前线的懿旨,到底几分真假,能不能遵从,怕是要从新考虑一下了。
……
阳城紫宸殿,自从那时倒下后,叶宸枫便没再醒来过,怀济昼夜守在一侧不敢合眼,生怕错过任何动静。
姑苏亦水白日里被雪花般纷纷而来的奏折湮没,忙起来错过时辰,便也不用午膳,昏天黑地的头一次如此费心费力。
原先抚国之时,尽然也有政务堆积如山,可到底她从未放在心上过,挑挑捡捡紧着重要的看过,其余便也打发了了事,但如今的承国,着实是四面楚歌,她若还是如法炮制,只怕用不了几日,就能将这锦绣基业败光。
一日的忙乱,虽说操劳了许多,却也能让她忘却眼前的许多烦扰,比如再未醒来过的人。
怀济一日里大多守在龙榻前,她便也不多前往,但到底他也年事已高,昼夜不歇只怕要吃不消。
她落下最后一笔后,便打发他下去休息,替他看在榻前。
一身繁琐衣衫也顾不得换下,她懒得只靠着脚踏便坐了下来,任凭下摆散在地上。
如常紧盯了榻上一刻,她收回了目光,已经习惯了这样空乏的寂静。
他那日是何等的清醒,又是何等的决然,那时她尚且只认为是他想的太多,未必会有如此糟糕,可今时今日,方才理解了其中深意。
他叮嘱她不可逞强好胜,不可四处树敌,可若不求胜,又如何能在这十面埋伏中杀出重围?若不树敌,又要怎么才能驯服他们?
缓缓阖眸,她已被潮水般涌来的疲惫淹没,已经是第二天,他若是过了今夜还不能睁眼,她就只能冒险一闯绝门这龙潭虎穴,看一看这门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指尖微微动作,抬手搭上榻上手腕,她探过他的脉息,无悲无喜的向后一仰,一侧首间,弹指灭了灯火。
倒头睡下,她连半分想法也没有,也丝毫感受不到脚踏的冷硬。
明日,他若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她便去拿刀架在秋辞的颈间,势必要知道绝门当日所有经过。
一夜无梦,五更长的天色,一分不曾推迟,她准时睁眼后,只觉一身都要睡散架了,半分朦胧困意都没有。
指尖探过叶宸枫的脉搏,她放了纱帐,换下一身及地长衣,梳洗后推门而去。
怀济迷迷糊糊的进了大殿,方才想起刚刚似乎看到了,皇后带着兵器,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宿衣大清早的方才出了一身冷汗的自噩梦中惊醒,他只梦到了陛下再也没能醒来,承国四分五裂,天降滔天大雨,转眼便发了洪水,淹了半座阳城。
正在焦虑之时,果然有了一身惊电从天而降,硬生生把他的魂魄都给劈了出来。
拔剑而出,他惴惴不安的自廊下抬眼,长吁了一口气。
是当真变了天了,阴雨欲来,燕子低低飞过琉璃瓦,本来尚且明亮的清晨,随着这一声惊雷,顷刻间蒙了乌云一片。
“皇后?”一回眸,骤然间望到了庭前人,他讶然低唤。
“这几日百官罢朝,不是不用赶时辰,莫非又出了什么变故?”宿衣心底一怔,眉头紧紧皱起,莫不是噩梦成真,果然又有不善之事?
“带上人,围了绝门长老的住处。”姑苏亦水目光掠过天色一眼,并未有任何迟疑的吩咐。
上天不悦又如何?她尚且也不悦着,又向何人去讨?
宿衣心底一惊,瞪大了双眼顿了许久,转头看了看身后,见无人可商讨,只能开口问道:“当真?”
“不然?”姑苏亦水勾了勾唇,眼底有幽光明灭,“朝中上下已然默认本宫摄政,绝门的哪个长老对于我们来说都不再有用,卸磨杀驴,不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略一抬眉,飞如燕尾藏入岱山,陡峭之内锋芒不掩,冷如千里霜雪,厉如青锋见血。
宿衣不觉间挺直了脊背,心底一阵激昂澎湃,一阵又是忧患忡忡,他早也忍绝门几位长老够久了,整日里碍手碍脚,又在人前作威作福,可到底没想过要这样光明正大动手。
“围而不攻?”他不知如何,脱口而出一问。
“不攻。”姑苏亦水徐而启唇。
宿衣颔首,却无由来一阵惋惜失望。
“省着力气,围剿绝门。”她蓦然回首,一抹微冷的笑,“纵然是凌霄宝殿,千军万马踏过去,也是青冢遍地。”
绝门既然有本事做下此等狼子野心之事,那就该料想到有朝一日,鱼死网破的下场。
她不知放在他手中,会将如何应对绝门的算计,亦不知绝门的态度,到底是要做些什么,可今时今日既然都落在了她的手里,那就不必以常理来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