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摸象(146)
苏凡瑜礼貌地点点头,心里却并没有打算要麻烦他。
倒是郑松柏并非面上客气,边说边思考起了怎么能帮上忙这个问题,不一会儿便道,“我们公司好像前一阵子和编剧协会有些合作,我找人把你拉进协会,给你背书怎么样?”
苏凡瑜还来不及拒绝,郑松柏又道,“前一阵子我们为了宣一个电影和一家宣传公司签了年框,他们可是连《娱乐周刊news》都能搞定啊,还是挺厉害的。反正签了年框不用白不用,干脆找他们做宣传方案,把你捧红得了,你说呢?”
看着郑松柏竭力想帮忙的样子,苏凡瑜心里既是感动又倍受压力,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握了握拳头,勉强道,“郑哥,我们现在其实证据足够了,哪怕我不公开身份,要是打官司的话,应该也是能赢的。”
郑松柏压根儿没想过苏凡瑜口中的这种可能性,听完他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道,“不公开自己的身份只想着打官司?如果我是明珠,你猜我会怎么做?”
苏凡瑜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明珠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无视法律的存在吧?”
“这不是无视法律的问题,而是怎么操作的问题。”郑松柏说着晃了晃脑袋,“你想利用公证书以盗窃或者挪用之类的罪名起诉是不可能的,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毕竟知识产权这东西,我只需要修改一些文字就可以证明我的剧本和你的剧本是两个东西,至多能让你告一告抄袭。而在现在国内这个环境下,就算是判下来抄袭了,也不过是罚些杯水车薪的钱,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该拍戏拍戏,该上院线上院线,你要是跟我搞舆论那一套,还可能反过来给我增添热度。”
苏凡瑜的脸色像被用完的调色盘般难看。
其实就算是没有郑松柏,他潜意识里其实也很明白自己最终可能必须选择曝光自己,但主观上,他仍然抱有着一丝侥幸,总觉得再好好想一想,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然而郑松柏言之凿凿地把他想到或没想到的点砸在了他的脸上,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别想了,没有退路了。
而他知道郑松柏是对的。
见苏凡瑜低着头,郑松柏张了张嘴,闭上,又张开,“小瑜,”他说,“我认识的那个苏凡瑜并不是一个因为害怕出风头而不敢为自己争取正当权益的人。
他能勇敢地拒绝苏家的威逼,强硬地与之抗衡,能不顾他人的看法带领公司转型,能底气十足地和空有资历的老家伙据理力争——说到这个,他们给《火眼》找来的导演,你猜是谁?”
苏凡瑜摇摇头。
郑松柏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拿出手提袋里的一本宣讲手册,翻到折角的一页,指着上面的班底介绍对他道,“是付安翔。”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苏凡瑜下意识地眼皮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付安翔是千金曾经的导演。
因为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在当初浩浩荡荡的“劝退”活动中,这个人并不在他的劝退名单当中。而在公司组织架构重组后,出于对付安翔自尊心的保护和对他资历的尊重,他也一直很优待他,甚至在他表示想拍一部短片报奖的时候,还免费给他提供了自己的本子。
可付安翔并不是个会领情的人,又深受圈子风气影响——自视甚高还极其看不上编剧。在拿到剧本后把剧情改得面目全非还觉得自己肯拍是剧本创作者的荣幸不说,在内部看片会上,因为他针对影片提出的建议,他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完全不懂创作,只会扼杀创作者的光芒,根本配不上父母早年留下的公司理念”。
那是他第一次面对来自员工的指责。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种肾上腺素极速分泌后,整个人激动得头晕目眩的感觉。
因为毫无经验,也并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当时年少无知的他一股脑儿地把自以为是的、不加修饰的意见全丢了出来,直到眼睁睁看着付安翔在听完他的话之后甩门离去,还愚蠢地以为只要给他一点时间空间,他就会自己想通。
——可事实上并没有。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付安翔便离职了,即使他诚恳地道歉,也没能把人留住。
在会议上时不时问下属“有没有什么想反驳的”,便是这件事之后,他痛定思痛养成的习惯。
郑松柏那会儿虽然离职了,却也从一个千金的老同事那里听到了这则八卦。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在这之后的几年里,付安翔逢人便说“苏凡瑜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千金到他手里后就毁的差不多了”,因而对苏凡瑜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流露出来的心虚与愧疚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