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的身份,嫁给副总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时间引来各方的注意。有嫉妒她的好运气,更多是质疑她的背景。
这差点让她暴露。
可沈永文对异议置之不理。他就是要娶她,而且相信她说过的每句话,哪怕荒诞无稽的。
阿蕙总觉得他另有目的。
直到他死了。为了让她活下来,他死在替她断后的路上,她终于明白,那个男人对她真心实意。
这个真相让她付出了太惨痛的代价。她的一生,都在为沈永文的死内疚。后来虽然有追求者,阿蕙却没有结婚。她不觉得自己对沈永文爱得有多深,可她永远记得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把沈永文逼上死路的。
重生后的今日,在茂城街头相遇,阿蕙才知道,他真的曾经在茂城念过书,并不是他信口胡诌。
他对她,果然没有半句欺骗。
而阿蕙对他,却是满口谎言。
想到这些,阿蕙眼底的泪又涌了上来。
她不敢肯定自己能扭转她和沈永文的命运,可她能控制自己不去招惹沈永文。
前世,若不是她的招惹,沈永文也许会是另一番作为。也许最后民|国的青史一页,会有他的功绩。
他应该有个爱他、尊重他、处处替他打算的女人,而不是阿蕙。
车子回了赵公馆,阿蕙在大门处下了车。
赵公馆是前朝的老房子,大门口是一块敞地,四根鲜红落地柱子,纤尘不染;朱红色的门楼后面,是四间号房。
看到阿蕙回来,佣人忙上前给她作揖:“四**回来了?”
阿蕙正要应一声,就听到有个年轻的女声高喊:“朱吉,二太太的车备好了吗?”
说着话儿,穿着绯红色短衫、梳着一根又黑又长辫子的丫鬟跑了出来,对号房的佣人喊道。
丫鬟身后,就跟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
她穿着宝蓝色琵琶襟苏绣如意云头长袖旗袍,披了玄色毛披肩,微卷的青丝堆了高髻,带着短檐面网帽。
黑色面网在鼻端之下,露出娇艳的红唇,与面网上一粒血色宝石相得益彰,越发妩媚。
“咦,小四这么早回来?”她看到阿蕙,一掀面网跟阿蕙打招呼。
她特意把“早”这个字咬得重重的。
这是阿蕙的二嫂,姓宋。
她为人有些刁钻。前世的阿蕙一直不喜欢二哥,也不喜欢二嫂。对这个嫂子,她从前没有好脸。
而宋氏这身打扮,分明就出去打麻将的。看到阿蕙,就想起家里下人说她最近和何礼约会总是不欢而散,忍不住想要刻薄阿蕙几句。
这大约是二太太宋氏的乐趣。
阿蕙却淡然冲她一笑,表情十分温和:“是啊,何礼大抵是不太喜欢我,相处不愉快,不如早早回来。二嫂去谁家打麻将?”
二太太愣住。
她记忆中的阿蕙一直自负聪明能干,怎么在她面前承认自己和何礼交往不顺利?
二太太不由心底生了几分戒备。
第三节 亲人(1)
二太太眼底的戒备那样明显,阿蕙瞧得分明,忍不住苦笑,心中同时也闪过些许酸楚。
她以前不喜欢二太太。
二太太模样娇媚,总是打扮得时髦前卫,说话又放肆。阿蕙心中的贤妻,绝对不是二太太这种的。
二哥不争气,父亲总是责怪自己忙着生意,疏忽了对二哥的管教。
可阿蕙兄妹几个总是背后说,二哥这般纨绔,都是被二嫂带的。于是,一家人更加不喜欢二太太。
二太太也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
她那张嘴,得理不饶人,既刻薄又能言善道,家里人都被她数落过。
阿蕙对二太太的厌恶,一直持续到她逃亡的第二年。那时她枪杀何礼失败,四处逃亡,第二年的时候,在山东遇到了北上的二哥一家人。
二哥从前很纨绔,吃喝嫖赌样样占全。落魄后瘦的厉害,背佝偻下去,甚至有些猥琐。见到阿蕙,他眼睛里放出精光,紧紧攥住阿蕙的手,声泪并下:“好妹妹,你去了哪里?哥哥总想着你,祖宗保佑,你还活着?”
虽然逃亡生活让阿蕙很是警惕,不肯轻易相信旁人。可对面自己的血脉亲哥哥,她犹豫一瞬就相信了二哥的话,跟着二哥回了他住的房子。
那是个很破的弄堂,二哥一家四口租赁了一间矮小房屋,墙壁被煤炉熏得斑驳。
处处都有种令人作呕的酸臭气息。
二太太早无先前的时髦干练,苍白着一张脸,蓬头垢面在弄堂里洗衣裳。她看上去很憔悴,也老了很多。看到跟着二哥一起来的阿蕙,她顿时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