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1347)
同日,昌平城外贴出一张告示和一纸檄文。
告示乃废帝党羽的口供,檄文为讨相书。
废帝党羽供称,禁宫失火当日,天子与太后便遇刺驾崩,朝中秘不发丧,以景相为首的权臣有谋朝篡位之心。
昌平郡王以此口供和余女镇的奏文为引,五问朝廷:事发至今,朝中所发之令皆为相令,圣旨一道未下,口供之言是否属实?如若属实,丞相意欲何为?据闻镇国郡主被北燕帝所掳,事发之后,神甲军不思救主,反奔鄂族四州,神女野心昭然若揭,朝廷为何借道南兴,放虎归山?南兴、北燕两国海师强闯大图海域,交战数日,朝廷置若罔闻,大图国威何在,颜面何存?丞相掌承天子,助理万机,然而事发至今,逆党作乱,兵灾四起,内忧外患,民不聊生,是执政不力,还是居心叵测?
檄文中,昌平郡王振臂高呼,邀天下忠义之士共伐奸相,救国救民。
当日,圣旨尚且未到,英州副总兵便率参将五人领五万兵马哗变响应,英州军中内乱爆发。
大图国内叛乱四起,檄文很快传遍五州,十月二十三日清晨,朝廷发布国丧,称九月初八凌晨,天子遇刺伤重,废帝党羽作乱。百日来,御医不离御前,龙体本已见安,因闻昌平郡王谋逆,龙颜震怒,病重难返,于二十二日夜里召见太傅云正与翰林侍讲、国史馆纂修史长进二人,赐下遗诏,诏惠恩郡王承继大统,讨逆平叛,安民昌国。
天刚破晓,满城挂白,龙武卫大将军万嵩领着兵马踏着天子驾崩的丧钟声出了城,往钦州惠恩县而去。
与此同时,封闭了四十余日、散发着腐臭气的延福宫宫门终于开启,停放在偏殿中的两具遗体总算被移入棺中。而后,宫人们奉相令清扫大殿时,在烧塌的榻脚下发现了碎成数块的传国宝玺和一条密道!
“密道?!”暮青看至此处,猛地抬头望向了步惜欢。
步惜欢看着她眸中的神采,于心不忍,却更不忍让她心生虚妄之念,日后再受失望之苦,于是叹道:“有密道不代表他出了宫,出了宫也不代表人还活着。”
巫瑾重伤垂死,此事应当不假,不然他不会砸碎传国玉玺,他的血蛊之毒也不会发作。依常理而言,除非突发逼宫急情或生亡国之险,禁宫中的密道不会启用。以当日的情形而言,宫中一有禁卫,二有御医,巫瑾根本无需出宫。当然,圣女疯癫失智,行为很难依常理推测,巫瑾的确有被带出宫的可能。若他出了宫,身负重伤,其中凶险反而要比留在宫中大得多。
他也希望巫瑾尚在人世,如此一来,父王的凶险就少一分。
可……此事并不乐观。
暮青未作声,只是眸中的神采慢慢淡了下来,最终一言不发地低头接着看起了密奏。
景相闻知此事后赶到延福宫中,宫门再次封闭,半日之后,宫人、侍卫皆被诛杀于宫内。
而洛都外,废帝兵马作乱,龙武卫一路血战,终于在十一月初九抵达了惠恩县,与钦州兵马一同护送惠恩郡王前往洛都,途径钦州望天山南麓隘口时,遭遇昌平军与废帝兵马的夹击,战事惨烈。钦州兵马断后,龙武卫大将军万嵩率军冒雨突出重围,马不停蹄,踏入京畿地界时,两军五万兵马仅余不足万众。
十一月二十日,惠恩郡王抵达洛都。
十一月二十二日,惠恩郡王于洛都宫宣政殿中奉遗诏登基为新帝,改年征和,并主持大葬先帝,礼部议上谥号曰:成。
次日,新帝下诏,以谋逆祸国之罪名赐死废帝及其二子,并下诏征兵讨逆。
“赐死?”暮青冷笑着合上密奏,“这是谁献的好计!”
留着废帝,废帝兵马与昌平军各为其主,尚可从中离间,牵制敌党,削其兵力。废帝一死,党从无主,岂不是要把其幕僚与兵马往昌平军中推?如此浅显的道理,洛都朝中一干重臣不可能不懂,如此献策,必有所谋。
离间需用机谋,谋事需要时间,而时间恰恰是新朝廷拖延不起的。
国玺碎,国祚亡,发现传国宝玺碎了的宫人未必不知大祸临头,在禀事的途中,事情未必不会走漏风声。且宫门封闭了半日之后,延福宫的宫侍才被灭口,这半日里,景相应该命宫侍们下过密道。兹事体大,他早有灭口之心,若一早就杀了这些宫侍,另派一批禁卫探察密道探察,事后难免要再将这批人灭口,不如将延福宫的宫人侍卫人尽其用,探察完密道再杀。但这半日里人多口杂,那些负责灭口的禁卫以及景相身边的信从,世上总有知晓此事之人,事情既然能传来南兴,就能传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