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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欺瞒(28)

季明先是摇摇头,后来被阎山盯得没法,才凑过去,小声问:“可不可以吃炸鸡?”雨天似乎对这种高热量的炸物没什么抵抗力,季明咽了咽口水,见阎山不做声,退而求其次,要撒娇了,“半只?好吗?”

“一整只。”阎山起来,“阿茵也要吃的。”

季明躺在躺椅上,仰头看他进房间拿车钥匙,得逞一般的笑,小小得意。

阎山走到玄关处换鞋,交代他,“阿茵在月姨房间里睡午觉,雨天湿滑,不可以出去乱跑。”

季明在躺椅上坐着,一一答应,阎山走到院里开门的时候,一扭头,就是他在那儿笑。

季明的拒绝同行,也无形之中减轻了阎山的心理压力,他今天打算在外婆面前说的话,有许多。车子在雨中驶行,拐入梧山疗养院的路道,车轮留下两条水线,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除了阎山,只有月姨和林玄知道,阎山疯了的外婆,住在这儿静养。

地下停车场的湿气更重,空气中有丝丝的霉味,阎山拿了伞,撑开径直往西侧那栋建筑走去。

护工没想阎山回来,每次他来前,会给她个电话,这次没有,忙站直招呼,“阎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阎山把淌水的伞放在门角,朝她摆摆手,“没事,忽然想来,就来了。”他注意到露台旁的窗户开了半扇,“外婆也在看雨吗?”

护工点点头,指了指身旁茶几上的书,“不仅要看雨,还要听书呢。”阎山走近把书拿起来,是一本普通的杂志,对护工笑道:“我来读吧。”

林护工点头,阎山每次过来,都会和林萍韵独处个把钟头,外祖孙俩说些话,她知趣的退了出去。

阎山搬了张小凳,坐在林萍韵身旁,和她一起看屋外的雨。雨势小又转大,开始新一轮的泼洒,乌云压的很低,几处颜色格外的深,仿佛大滴刚入水,还没来得及散的墨。

阎山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指腹一次次滑过老人粗大布满皱纹的指节,叫了声,“外婆。”林萍韵没有应他,甚至没有转过头来,一双眼平静的看着外边的雨。

她什么也忘了,终日混沌的活着。阎山习惯了她不答,低头看她手上大小错综的疤痕,丈夫与女儿相继死后,她拾了十几年的荒,手上是以前的旧伤口。

“外婆,我的第二个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出世了。”阎山用一双手握住林萍韵的一只手,低声絮语,“我本来以为,除了阿茵,我和季明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

“那个丫头,我是很亏欠她的。两岁以前,我没有买过一件衣服,一罐奶粉给她。”阎山自嘲的轻笑,“甚至把她吓哭过两三回。”

“外婆,你知道季明是谁的孩子吗?”阎山低头,慢慢的,从林萍韵的指根揉到指腹,良久,才说出,“他是季义的孩子。我觉得妈妈知道了,所以她才……来我的梦里。”

“外婆,妈妈去过你的梦里吗?”阎山喃喃问,仍低着头,“看过她的相片后,我一度很想她来我的梦里,可她就是不来。现在,偏我下定了决心,就忽然梦到她了。”

“她在梦里也在淋雨,不认得我了。”阎山回想起梦境,声音中添了些淡淡的哽,“她是不是,不喜欢季明呢?”

阎山知道林萍韵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可他是无人诉说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份时而涌现的,对妈妈的愧疚该向谁说。他没法替妈妈原谅谁,也找不到谁,来原谅与开解他自己。

“外婆。”阎山喉咙里的哽声已听得十分明显,“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是我呢?”

林萍韵听到这个男人压抑的哽声,缓缓扭过头来,很迟缓的,眨着眼睛,朝他递去一点纸,“擦,眼睛。”自以为的作出个安慰的笑,重复,“擦,眼睛。”

阎山是下午五点离开的,护工接到电话后回到房间时,他已经不在房里。林萍韵仍旧坐着,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看着露台外的雨。

茶几上的杂志,却比她离开时,往后翻了几页。

等阎山提着炸鸡回到家里,近六点了。一进客厅,入眼就是陪阿茵在爬爬垫上玩的季明,月姨端虾出来,正碰上,“回来啦?大的小的两个,在等着你的炸鸡吃呢。”

她口中的大小两个,听声扭头,目光齐齐落在阎山脸上。阎山掂了掂手里的纸袋,提醒,“买了两只,待会儿还要吃饭的。”

这种话,向来是没有威慑力的,月姨走回厨房,想着,父女俩怕是吃炸鸡就饱了,菜只有她和阎山吃了。

不一会儿,阎山走进厨房,“你也去吃一点,菜待会儿弄不迟。”月姨摇摇头,“吃不了,一吃就上火,这些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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