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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雏(8)

尾巴骨的痛劲儿过了,只剩下麻,季怀寅给他说的唬住,哽着嗓子:“你敢。”

“我他娘的没……”陆均尧耳朵尖,话说一半,憋在嘴里,碰到季怀寅的脸,心一沉,把人搂到怀里摸了个囫囵,又气又急:“磕着哪儿,说话!”

季怀寅推开他就下床,陆均尧一下没拉住,追出去,只瞧见游廊里一道模糊身影。冬福本在偏屋侯着,好待会儿送人回去,听着动静出来,当头接了陆均尧一喝:“还不拿把油伞跟上!”

风大雨大,檐下灯笼都给卷下几个。季怀寅给雨浇了个半湿,似个被雨淋湿翅儿的蜂,寻不着回园子的路,瞧见个门,便冲了出去。

没了瓦檐遮挡,雨势更大,季怀寅抹了把面上雨水,环视一圈,认得是宅子后边的小巷,吁了口气。

一条巷子,尽是漆黑,季怀寅不知深浅的往前走。雨水透着春寒,淌过青砖缝里的青苔,卷了不知名的树叶枝子,黏在季怀寅脚踝。

吊着一颗心,季怀寅忽然听见几道脚步声,他停下来,贴着墙根,在哗啦啦的雨声里大起胆子:“陆均尧?”

脚步声没了,季怀寅唤声亦无人应,他缓缓放下一颗心,转身。一瞬!他身后贴上冰凉的一具身体,雨水浇透了,像雨夜里被车碾断枉死的蛇身,季怀寅猛的睁大眼睛。

“陆……”声儿戛然而止,哗啦啦的雨浇着小巷,漆黑里,空无一人。

第7章

陆均尧这辈子没怕过什么,连第一回 杀人那夜都睡得着,从来没觉着雨夜的雷声这样吵耳,吊着一颗心一夜没睡。第二天早早吃了粥,叫上冬福,去了清水园。

他两回冒犯季文堂,实再不该有第三回 ,规规矩矩的,让冬福把人给请了出来。

“季班主,昨儿夜怀寅打我宅子离开,可回了您这儿?”

季文堂略低着头,忙不迭应:“回了,回了!只是今儿一早,乡下老宅出了点事,托他回去办。路途远,还得坐船,天擦黑便走了,指不准几日才回。”扯出张僵硬笑面。

“哦?”陆均尧一笑,“那我可放心了,他回了烦您托伙计给我传个话。”给冬福一眼色,“那我还有事儿忙,晚些再来。”

车里坐下,陆均尧瞥一眼季文堂背影,朝冬福吩咐:“去打听,季文堂在城里可置有宅子。”

消息很快打听来,季文堂在城西华燕街有处四方宅子。午饭都没吃,俩人没坐车,抄的小巷走。陆均尧心里头有气,想着待会见着季怀寅,非得好一顿收拾!瞧冬福在墙边磨磨唧唧,照着屁股就是一脚,“咋的,金盆洗手后,连翻墙根也不会了?!”

“不是。”冬福给他踢的趔了一下,挠着脑袋,“我怕待会儿季哥同您生气。”

陆均尧照着他屁股又是一脚,“快点儿的!他是你哥,我是你大哥还!”

院子里静悄悄,看的出主人家还没好好收拾,几棵桃树稀拉的,陆均尧握着枪,交给冬福一把,“待会儿有人来,管他是谁,这玩意抵着他脑门,教他滚。”

“是季班主也这样嘛?”

“一样!只是你别叫他滚,且让他在这等着。”哪屋住人,哪屋不住人,很好认。陆均尧推开门,瞧床沿垂下的两片帐子,静悄悄的接近。

掀起一角,他瞧见季怀寅的脸,脸上生出些笑,钻进帐子里。可下一秒,他把人看全,未浓的笑一下僵在嘴角,沉沉面,是天上下雨前的大团乌云。

季怀寅睡得浅,喝下的退烧汤药发了汗,一副身浸在水里似的,做起混沌噩梦,被陆均尧抓了脚,意识猛的从梦里挣出,没看清人是谁,泪就在眼里积了,“不……”

陆均尧被踢着下下巴,忙不迭使劲儿把人揽住,匣枪一放,逮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左眼,“是我,王八蛋,陆均尧。”

季怀寅稍平静,一副汗湿的潮身子贴着陆均尧,喃他的名:“陆均尧。”还没喃几句,泪先下来,哽着嗓哆嗦:“樊青弘,他,他要逮了我。”

陆均尧捂了他眼睛,手指头缝里全是湿泪,才掀开季怀寅袍脚看了一眼,便给腿上半青半紫的淤痕烧了眼,不敢再看,咬牙喝道:“他逮他娘的棺材盖子!”

季怀寅一下噤了声儿,好一会,才颤着手摸上陆均尧的脸,委屈哽在喉咙里出不去,作了个酸溜溜的球堵着,要喘不过气,“陆均尧……”

多漂亮的眼,黑的是墨玉雕的,白的是冬日下的一团雪,都没为陆均尧掉过这么些眼泪。颤了手,陆均尧一下下给他抹着泪,心在油锅里炸酥了,再给这眼泪砸一下,就要碎了。

“嗳。”他哑着嗓,把人搂进怀里,“在呢,在呢。他没逮着你,你现在在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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