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侯(167)
顿了顿,她道:“柳夫人,看你怎么选吧。我知此决定甚难,你今日回去,过几日予我答复也可,这个方子你若信得过,暂且就服用这个。”
她起了身,于帘后微倾身子,便道了告辞。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厅堂之中。
那青年将她手写的方子取出,递给了柳氏,道:“夫人请回吧。”
柳清漪点了下头,面孔苍白,原本便不安失落的神色,待听到神医这番回答之后,几乎成了绝望之色,她是个极其悲观之人,心绪不宁地出了阳春白雪,眼中一直堕泪,女侍递上了手帕,她取过捂住了脸,泪水涟涟,不住地传出哽咽的声音。
女侍心疼极了,回头望向郡王,盼郡王能够说几句安慰垂怜的话语,让夫人不必如此难过。而隋白只是脚步迟缓地跟在身后,似在出神。
到了湖畔,竺兰与几名女侍扶柳清漪上车,竺兰钻入了车中,许久不见马车走动,心下奇怪,拉开车门,却见隋白仍在岸边立着吹风,神色仿佛恍惚,她朝他唤了一声,但隋白充耳不闻,忽然,他双足一转,改向螺山回去,起先还有些犹豫,跟着脚步却越来越快,无论谁唤也没回头。
竺兰奇怪极了。
柳氏也大为怔愣,“郡王他……要去见谁?”
“许是什么故人吧。”竺兰脑中恍惚想起壁上消失的洞箫,又想起隋白寝房之中所悬的美人弄玉箫的画,心头掠过了一个简直不可能的念头。竺兰把这个奇怪的念头压了下去,挤出笑容,“柳夫人,不然咱们就在此等着郡王吧。”
柳氏不知为何心乱如麻,胡乱地应了一声,却继续看向车窗之外。
山中翠色如洗,她对着阁楼后的那道雪白的悬泉怔怔地看了片刻,幂篱上的雪白垂纱随风曳动,青年靠了过去,替她将披风拢上,她轻轻一笑,将披风搭在了肩上。回眸,只见青年皱着眉宇望着自己,神色似是心疼,她反而握住了他的手,低低地道:“我的鸢尾交给你照看了,长得可还好么?”
青年道:“还好,已出了芽尖,明年开了花会更美。”
她沉吟了下,“带我去看看。”
“好。”
青年对她无有不应。
鸢尾被他精心地用红土栽培在南面山坡一片碧绿的树荫底下,他小心地扶着她沿着曲径上去,在一带削平了的泥石中,他准确地找到了位置,“便是在那!”
她目光微亮。鸢尾的芽叶色泽晶莹欲滴,看起来似乎早上才浇过水的,她叶过一片草地朝那鸢尾靠了过去,低下头,拾起一旁的花洒,“你啊,也浇了太多的水了!”
虽是责怪,口吻却甚是宠溺,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没甚经验。你教教我。”
“种花是门学问,哪能一上手就学精呢。”她玉手翻动着泥块,小心地查看着鸢尾的根部。根若是坐得不牢实,由着他这么浇水,不用多久便会死了。
隋白的身影停在不远处,如遭雷劈。
“种花是一门学问,你才初学,哪能一下子便精了?”
他握着她的手,在王府的后院里,耳鬓厮磨教她种花的时候,那声音……犹如近在耳畔。
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
隋白的咽喉犹如被利刃刺痛,连咽口水都是剧烈刺疼。
青年无比警觉,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踪迹,冷冷瞥目:“谁?”但见是隋白,他双目猩红,一动不动地站在草丛之外,望着这边,青年也怔了怔。
继而他充满担忧地看向她。神医执壶的手顿了顿,也回眸望了过来,微笑道:“郡王怎还未下山?”
他望着她,眼眶潮热。
下了,只是去而复返。
若不是,这十一年来他思她入骨,她变了声音,他应该已认不出了。
可他偏偏还是认了出来。若不是孤注一掷,携了最大的勇气折回山上来,听她说起养花的心得,他也无法确认。但是,他现在已肯定!
“双成……”
隋白似哭似笑,静静望着她,“你还好么?”
她被追债人逼得投水自杀,这是他收到的最后一个消息,之后他发了疯似的在苏城寻她,却始终没能再找到。
原来她竟藏在这里!她在玄陵!
“郡王说话我听不懂。”女神医微笑,“我螺山不留外客,到了晚间便必须离岛,还请郡王回吧。”
此际还不晚,隋白当然不愿就此离去。
女神医转面看向青年:“青儿,替我送客。”
青年应诺,冲隋白走进几步,手已按上剑鞘,冷峻眉峰如墨:“郡王还请速速离去,否则见青之剑并不会认人。”
隋白看向他:“你是谁?”
他们……如此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