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后来这个人终究没把他扔灵窑里炼生魂,还好吃好喝的哄着他,让自己唤其一声小舅舅。
所以,他的整个记忆里,只剩下这个小舅舅了。
“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了,先歇息罢。”晏凉看对方一脸痛苦,终究不忍心,想着或许是自己太着急了,说不定一觉醒来季珂就恢复好了。
季珂不言不语点了点头,便安静的躺下盖好被子,身子还往里缩了缩,留出一大片空位。
晏凉嘴唇动了动,本想说这是他的床,但看季珂已经躺好,便欲言又止的作罢了,他不择床,去季珂的榻上睡也一样。
狭长的眸子盯着晏凉的背影,闪过一抹失望的情绪,稍纵即逝。
晏凉躺在榻上,思虑杂乱辗转反侧,这事儿太蹊跷了,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想着想着,天光大亮,经过一夜的折腾他是彻底累了,在明晃晃的日光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再度沉入前世的梦境里,而那个即冷漠又撒娇的小外甥,晏凉这次终于清清楚楚的看清并记住他的长相——
深刻又俊朗,正是季珂。
梦境在老地方截然而止,晏凉惊醒,已是薄暮时分,屋中寒冷,衾被里却暖烘烘的。
不知何时,季珂又钻到他的被子里,将他总是冰冷的手揣在怀里捂暖……
第30章 外甥
昨夜下了一宿的雨,这日秋高气爽,向晚的日色在窗格上投下斑驳花影。
秋风瑟瑟,窗户没有关紧,风一吹便咯吱咯吱的响,淡淡的血樱香气渗进屋中。
睡凤眸氤氲着水雾,惺忪之色未褪,他揉了揉眼望向一侧狭眸紧闭的季珂,眼睫轻颤,片刻开口道:“醒了就起来罢。”
语气平淡中透着几丝倦意,季珂果然睁开眼睛,在暮色渐浓的天光中四目相对,沉默一瞬,彼此心绪万千。
“季公子?”晏凉开口试探道。
狭长的眸子闪了闪:“小舅舅,是我。”
晏凉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季珂敏锐的捕捉到了,开口问道:“我如今的身份,是谁?”
“你名叫季珂,原是无厌山宗主江陌的首徒,因一些波折叛出师门,堕入邪道自立门户,半个月前刚经历了一场血战,身负重伤,我才把你带到此处治疗。”
他笔下主角风雨飘摇的二十年人生,被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概括了。
季珂面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虽然从昨夜众人的言语神情他略略猜到几分,可仍旧云里雾里,如今对方挑明,他不得不面对荒唐的现实。
“可季珂这名字,分明是小舅舅你……”
晏凉不置可否,只淡淡的摇了摇头:“季公子,在下晏凉。”
“……”
“暂时想不起来也无妨,慢慢来就好。”
“小舅舅……”
“……”
“晏前辈,我可是把这身子的原主夺舍了?”
晏凉不自觉的蹙起眉头:“具体因由我也不清楚,先养一阵再做打算罢。”
季珂点了点头便沉默下去,晏凉试图从对方怀中抽出手,却发现对方拽得极紧:“季公子,我的手……”
季珂沉默一瞬才舍得松开:“抱歉,晏前辈和我小舅舅长得十分相似,我一有些恍惚。”
不是十分相似,而是一模一样……只不过面上多了一朵决蓝花刺青。
晏凉将身侧之人与梦境中的小外甥重叠了,莞尔一笑:“罢了,你想唤我小舅舅也无妨。”
狭长的眸子亮了亮,毫不客气的应下:“好。”
……
晏凉发现了,如今的季珂虽表现得内敛且克制,但记忆其实只是停留在十三四岁的少年时代,而且对周遭一切人事都抱持着极高的警惕,唯独对他一人无条件的信任,甚至有些依赖撒娇的嫌疑。
那夜之后,晏凉本立了规矩,各人睡各人的床,可一旦落了夜,那双原本充满暴戾的眸子隐忍又期待的望着他,晏凉心软,每次到最后都松了口,轻描淡写道:“行了,近来天寒,你若想过来睡也无妨。”
季珂笑了,抱着自己的被褥蹭到晏凉的榻上,他睡觉很安分,人也规矩不占什么位置,晏凉倒是无所谓,甚至错觉回到了四年前寂城那段安逸的时光。
刚开始他觉得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处略微怪异,但想想对方心智不过是少年人,现下一切又荒唐混乱,料想这小外甥心中定惶恐不安,也就起了怜悯保护之心。
而这个小外甥,兴许因为年纪小心性单纯,要比原本的季珂容易相处得多,当然,只是对晏凉而言,度昱甚至觉得如今的季珂更令人胆寒……
“小舅舅,这身子的原主,对你而言很重要罢?”
晏凉忖度片刻道:“嗯,十分重要,我来此就是因为他。”